天陽抿唇搖了搖頭。
“那小子，怎的嫉恨到我現在。說起來，蘇家如此，也怪不得我啊……”
聽罷，天陽一擰眉頭，不由道，“可是，當時小姐打算那樣做的時候，您不是知曉的嗎？”
“呃……”何坤一噎，撇了撇嘴，心裏有着說不出的委屈。他是知道，可是當時得知皇後重重罪行，我隻覺得皇後若是如何了，也是罪有應得，哪裏能顧得上那麽多。況且，皇上不還是留着蘇家一些人的性命了嗎？這，也不算是有負南宮瑜的重托吧？
天陽瞧着何坤那臉上豐富多變的神色，不由斂眉道，“何老是覺得這是小姐自己的決定，和您該是扯不上關系的，對嗎？”
如同被人剝落了皮囊，直接看到自己的内心一般，何坤老臉一紅，有些難堪。
“便是因爲何老如此，王爺才會到了今日氣都不曾消下去。”
“這話如何說？”
天陽微微一挑眉，嘴角邊勾起了一絲嘲弄，“何老隻知王爺是喜歡小姐，可有想過，王爺對小姐的情意遠非隻是喜歡。”他垂眸，見何坤一臉的迷惑，不禁歎息一聲，幽幽說道，“用王爺的話來講，那便是超脫一切的愛。那日，亦是王爺說，他希望自己所能給小姐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何坤一愣，驚得大拍一下膝蓋，氣道，“胡鬧！他将來若是真的坐上那個位置，哪能如他所願？！他當真以爲這事就想過家家一樣，心裏怎麽想，就能怎麽做嗎？”
“若是王爺做到了呢？”
“不可能！這天下君主，饒是一向冠以癡情的當今皇上，也不曾做到過！他愛了一個又一個，何曾真的遵守承諾過？！”
“那該是何老對王爺還不甚了解，王爺與小姐有着十多年的感情，這十多年裏，小姐與王爺想扶相持。小姐和王爺的感情，早就不是旁人能夠比得上的了。”
何坤啞然，想要再辯駁幾句，可話堵在喉嚨間，讓他難受的半點也說不出來。
“何老先前說這件事與您沒有半點的關系，可是何老是何等聰明之人，又怎能不明白小姐此舉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何老如此，不就是因爲心中也嫉恨，這才沒有阻止小姐嗎？”
“我，我又不是先知，何曾能料到這麽多？那丫頭隻說先皇後之事與京州城的瘟疫之事有關，我哪知會牽扯那麽多？”
“當真不知？還是隻是在假裝不知？”天陽望着他，像是要把他看透了一般。何老老臉一紅，嘴唇嗫嚅了一下，更是說不上來。天陽輕哼一聲，頗有些生氣的說道，“就算你不知當年怡妃之死與先皇後有關，那瘟疫之事，牽扯到太後。光這一點，蘇家就足以被滿門抄斬。若不是太後在臨死前爲小姐求得一個‘保命符’，你以爲小姐此番還能活着嗎？還是你以爲，小姐有着先皇的遺囑，然後在皇上跪着懇求幾句，皇上便能饒了蘇家？小姐因爲愧疚失了判斷，而你，也想不到這一層嗎？！”
“……”彼時，何坤的臉色已經由先前的難堪轉而變的鐵青。
天陽的話，就如同一把利刃一樣，正在不斷地，一點點的在他身上剜着肉。生疼，卻讓他半點都不敢痛呼一聲。
天陽長吐一口氣，晲着何坤道，“何老當真是錯估了王爺對小姐的愛情，你以爲不說，王爺就不知道怡妃之死與先皇後有關嗎？王爺隐忍，是因爲他愛着小姐，并不希望小姐因此受到牽扯，更不希望他們之間因爲這件事而有了任何的嫌隙。”
“呵……也許你說的是對了，是我錯估了。”他怅然一笑，繼而擺了擺手，無奈道，“罷了，罷了，若是不原諒，我也就認了，左右，我也是有錯的。”說着，他轉身，腳緩緩擡起，一步又一步，慢慢的，又步履不穩的塌下了台階。
何老如今四十有六，頭上的白發已經布滿。那佝偻着的背影，更是讓他顯得格外的滄桑。天陽望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猶豫了大約有半盞茶的時間後，忽然喚道，“何老……”
何坤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王爺當初在調查怡妃一事的時候，還曾喃喃問過，‘若是娘親當初跪着求他的話，他答應了，娘親還會因爲等不到而選擇自焚嗎？’”
何坤身子一顫，險些倒了下去。天陽咬了咬唇，有些于心不忍，但依舊說道，“若何老當真是爲了王爺好，就不該以這種方法替王爺手刃了仇人。您這是在拿刀往王爺的身上，剜了一刀又一到啊……”
何坤的右腿軟了一下，險些倒在了地上。他的腦海裏，不由得想起了當年的往事。
……
元年二十，怡妃誕下孩子。生出當天，孩子便啼哭不止。全身通紅，又高燒不退。于是，怡妃連夜叫來了禦醫。而那禦醫，便是何坤……
何坤給南宮瑜診脈過後，才發現孩子的體内有了輕微的中毒，而怡妃身上的毒更甚，不日後，怡妃就将香消玉殒。得知後，怡妃抓着何坤的手，顫聲道，“何坤，如今皇上不在，我又慘遭惡人毒害。若是你願意，可否拼着命幫我保住孩兒，并且讓我拖着這将死的身體，見到皇上？”
何坤當即吓得臉色發白，跪在地上說道，“下官，着實不明白怡妃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怡妃咬牙，望着他的眼神有些通紅，“我會盡我所能，保你安生。”
何坤低頭，連忙俯下身子，顫抖着聲音道，“下官無能，怡妃若是讓下官保住皇子，下官定會盡自己所能做到。但是，怡妃的身子，下官當真不知……”
話落，何坤聽到“撲通”一聲，是怡妃跪在了他的面前。他惶恐不已，吓得連連後退。
“若是我求你，你也是不願的嗎……”何坤面色一白，嘴唇抿得緊緊的，不敢說半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