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大門外,天陽“籲”了一聲,拉住了馬車的缰繩。他跳下馬車,對着門口的兩個侍衛喊道,“去,将何老找來!”
兩個守門的侍衛聽到,也沒有細問,連忙去請何坤。天陽掀開了馬車的車簾,說道,“少爺,已經到了。”
“幫我下車……”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嘴唇也已經沒有了血色。右胸上已經被包紮好,可依舊有血迹滲出,看着有些觸目驚心。天陽鑽進馬車裏,小心翼翼的将蘇瑜挪出來些,然後背上蘇瑜,輕腳跳下馬車。
此次蘇瑜傷的極重,可因爲怕蘇瑾擔心,他執意要回來,加之這一路上馬車幾乎沒有停歇,是以蘇瑜的傷口又惡化了。
一路背着蘇瑜到他的房間時,何坤已經到了。他看到蘇瑜傷勢嚴重,不由皺眉,“爲何不在卿元閣療完傷再回來?”
天陽将蘇瑜緩緩放到床榻上,輕歎道,“少爺怕小姐擔心,這一路連夜趕來。”
“胡鬧!”何坤拿過藥箱,蹲下身子,輕輕掀開了他的衣衫。
“瑾兒呢……”他的手抓住何坤的袖子,蒼白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她人在哪兒?”
“先關心好你自己,她一會就會過來,不用你擔心。”何坤從箱子裏又拿出了金瘡藥,不悅道,“雖說卿元閣内又奸細,你也該多帶着點人去。這次要不是我早有安排,就你這樣胡鬧,隻怕這條小命都要沒了。”
蘇瑜閉眸,臉上浮出了一絲疲憊,“此次去落雪村,我找到了怡妃當年身邊的那位宮女,可是我還沒來得及問當年的詳情,她就突然遭人暗殺死了。”
何坤的手微微頓了頓,“明歌和明玉的底細可是調查清楚了?”
“她們兩人當初跟着我的時候,是我親自安排她們進了卿元閣。除了她二人卿元閣中無人看過我的臉。若是她們有問題,我早就暴露了……”說話間,蘇瑜輕咳了幾聲,觸及傷口,血又溢出來了一些。何坤拿出紫甯草,塞到他嘴裏,說道,“吃下去,止血。”
蘇瑜蹙眉,含在嘴裏仔細的嚼了嚼,苦味散開,還夾帶着一股怪味,讓他的胃裏一陣翻湧,差點要吐了出來。他連忙咽了下去,隻聽何坤又說道,“當年怡妃生下你之後,沒過兩年,她就離奇死亡。臨死前,她将你交給一個宮女,把你送出皇宮,但後來爲何你會到蘇家卻是不得而知了。說起來,怡妃當年也是個傳奇女人,她會被人下毒至死,我一度懷疑是有内鬼。可這麽多年下來,我什麽也沒有查到。加之我在太醫院備受排擠,且又一直找不到你,我這才請了清源山躲了起來……”話落,隻聽門外“哐啷”一聲,似乎是花盆落到地上的聲音。
屋内的人一驚,随後聽到春雪喊道,“小姐!”
“是瑾兒……”蘇瑜掙紮起身,但才支起身子,他就痛的呼出聲。何坤把他按下去,說道,“好好躺着,我去和她說。”
蘇瑜抿唇,“這件事,我想和她親自說。”
“那我去将小姐請過來。”天陽說道,“少爺好好躺着,我定會将小姐請過來。”
東院。
春雪一路跟着跑來,嘴裏不停的喘着粗氣,她看着前面的蘇瑾,突然間不知道怎麽開口。本來知道蘇瑜回來,蘇瑾是很開心的過去探望她,接過沒想到聽到了這麽一個爆炸性消息。
她做夢都沒有想到,蘇瑜會是怡妃的孩子。當年在豫州城時,她也曾聽到一些議論過這事。怡妃生下孩子不久就離開人世,皇上因此而不顧衆大臣的反對替怡妃舉辦了國喪。
當年這件事,可謂人盡皆知。坊間的人都說,先皇曾癡情于一個蘇夫人,因此有了一個荒唐的遺囑,而當今皇上,亦是因爲一個怡妃,而破例舉行了一個國喪。先皇和當今皇上,簡直都是一個癡情種。
好一會兒,她聽到蘇瑾問道,“春雪,明玉呢?”
春雪愣了一下,說道,“明玉正在明歌那兒,明歌的傷還沒完全好……”
蘇瑾默然,走進了屋裏。
須臾,天陽也來了。他徑直走進内院,喊道,“小姐,少爺請您過去。”
春雪攔住他,有些生氣。“小姐心情不好,你還是先回去吧。”
“少爺有重要的事情和小姐說。”天陽忍不住用力推開了春雪,使得春雪腳一個不穩,險些摔倒在地。天陽吓了一跳,連忙扶住了春雪。
“你别攔……”
“天陽,”天陽話還沒說完,就見蘇瑾出現在了門口,冷然說道,“你回去和他說,他既然已經平安回來了,那我就放心了。”
“可是……”
“回去吧,我這幾天有些累,想好好休息一下。”說完,她關上了門。天陽怔了一下,不知該如何是好。蘇瑜受了重傷,如今正着急等着他請蘇瑾過去。但要是蘇瑾執意不肯,他回去該如何複命?!
“回去吧!”春雪一陣惱火,報複似的推了一下天陽,“你在這邊,隻會讓小姐的心情越來越不好!”
“春雪,你這人講不講理!”
“我就這樣了,怎麽着?!”
“你這樣子,以後就沒人敢娶你了!”
“我一輩子跟着小……”
……
屋内,蘇瑾聽着兩人在外頭争吵,便一頭埋進被窩裏。她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什麽,蘇瑜本就身世離奇,她早就該猜到!可是,當她在外面聽到那樣的消息時,她的心裏有一瞬間是憤怒的。她不清楚這種憤怒是因爲蘇瑜隐瞞了自己,還是害怕蘇瑜接近她,都僅僅是因爲她有着蘇家小姐的身份。
就如同南宮翎,一步步籌謀,一步步接近她,利用她的感情,最後甚至是殺害了她的阿爹!她想起兒時,她和他原本是毫無瓜葛的兩個人,甚至是有些讨厭對方。直到他落水失憶,然後他突然間示好,還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得來了一本回生天方送給了她。那個時候,她是懷疑他的,可是後來,她在不知不覺中把戒心給放下了。
蘇瑜,是不是就是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并且,一步步的在刻意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