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羅城裏,灰黑色的天空中,不時閃過一道驚雷。
雨要落下來了,而且看樣子不小。
水泥築造的簡陋屋檐下,人來人往的,不時看看跪在風中的虞朝暮。
她渾身被汗水浸得透濕,懷裏抱着一個正在發着高燒的,兩歲兒子。
衆人來來去去,看着她,以及她懷裏滿臉通紅的星兒,眼中一片麻木,毫無同情之色。
虞朝暮低頭,姣好的面容上,一片憐惜與憤恨交雜着,揚聲,問着屋裏無動于衷的男人,
“你再不給你兒子強化劑,他很快會熬不過去,要變成喪屍了。”
屋内沒有聲音,屋檐下的人們,聽到了,也跟沒有聽到一樣,依舊行色匆匆,該幹嘛的,繼續幹嘛去。
虞朝暮咬牙,這就是她曾經拼死維護的團隊精神,她沒用了?自從重潤雨來了後,整個團隊,就隻以重潤雨爲中心打轉。
就連她的老公沈瀾也不例外。
隻以爲讨好了重潤雨,就能得到重寒煜的庇佑?
别人什麽心思,虞朝暮管不了,要發達要無憂無慮的安穩生活,那是人之所向,她不怪任何人。
可是星兒是沈瀾的兒子,他感染了末日病毒,沈瀾手裏明明有一支強化劑,爲什麽不肯拿出來,救救他自己的兒子?
就算是虞朝暮,沈瀾在末世之前的發妻,抱着兒子跪在地上求他,他也不動于衷!
虞朝暮心裏恨啊,低頭,看着懷裏的星兒,卻是不自禁的紅了眼眶。
末世來了,面對成千上萬的屍潮,無論何種絕境來臨,虞朝暮都不曾落下過的脆弱眼淚,此刻,卻是一滴一滴的落在星兒潮紅的小臉上。
她抱緊了懷裏小小的兒子,咬牙,
“來,星兒,媽媽帶你去拿強化劑!”
天空一道驚雷炸開,閃電的白照亮了這片絕望的天地,不過一瞬的時間。
虞朝暮不再跪了,她抱着星兒小小的身體起身,單手,亮出一把長劍。
如果男人靠不住,女人,就隻能自己靠自己!
她是一個金系異能者,早已習慣了刀槍不入,她的心被傷了一次又一次,也早已習慣了百毒不侵。
星兒危險在即,她已經給了沈瀾最大的體面與最後的通牒。
剩下的,就隻有搶了!
長劍一出,虞朝暮抱着兒子,直接沖進了沈瀾的房間,空地上,全是沈瀾團隊裏的人,曾經也是虞朝暮生死護着的人。
看他們,個個大驚失色,迎着虞朝暮上前來。
雨落下,一顆一顆砸在地上,濺起一朵朵黑色的水花,虞朝暮一邊殺,一邊厲聲喝道:
“冤有頭債有主,我今日隻想爲我的兒子讨一支強化劑,不想死人,你們讓開!”
她是從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人呵,不懼刀槍,無畏鬼神,但對方哪一個,又不是從屍山血海裏,一同爬出來的人呢?
沈瀾沉痛的聲音,從房中傳來,正入了在外厮殺,虞朝暮的耳裏,
“朝暮,你不要倔強了,星兒是末世後出生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個普通的孩子,他的抵抗力就到此爲止了,放棄吧,我早就說過,強化劑隻有一支,應該留下給有用的人,上午時候,我已經把強化劑給了重潤雨。”
屋外厮殺成了一片,虞朝暮曾經的隊友,擋着虞朝暮進入沈瀾的房中,有人揚聲直白道:
“朝暮,你也聽到了,重潤雨的哥哥是青龍大城裏的第一高手,我們要去青龍大城,還用得上重潤雨,你不要再任性了。”
衆人圍攻中的虞朝暮,抱着懷裏體溫越來越燙的星兒,停了下來,雨落在她和星兒的身上,孤寂寥落。
她擡眼,看着這一圈兒擋住她,阻止她接近沈瀾的人,一個個的,一張張的面孔,曾經是那麽的熟悉親切,現在,又是這麽的,這麽的讓她感到憎惡!
曾經同生共死,如今刀劍相向,爲的,也不過是想在這末世之中,讨個安穩日子!
冰冷的雨越下越大,把虞朝暮和星兒,渾身打得個透透的,她眼中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紅着眼睛,透着倔強!
隻是面上已經濕潤一片。
突然,狂風卷着大雨沖了下來,虞朝暮昂頭,看着蒼天瘋狂大笑,風筆直的扯着她的長發,她轉身,一跺腳,抱着星兒朝重潤雨的方向跑去。
沈瀾的房門大開,他在屋内沉聲大喊,
“攔住她,她要去找重潤雨拿強化劑!”
衆人追着虞朝暮而去,沈瀾在衆人之後,沖虞朝暮揚聲大喊,
“你去了也沒用,強化劑已經被重潤雨服用了,星兒命該如此,你要認命!”
物競天擇,生存劣汰,所有熬不過末日病毒的,都會成爲喪屍,就像沈瀾自己說的那樣,就算星兒依靠這支強化劑,撐過了這一關,可星兒依舊隻是一個普通人。
普通人,在末世,就是供人魚肉的廉價貨色,沈瀾不需要星兒這樣一個敗筆,成爲他的軟肋。
遠去的虞朝暮,頭都沒回的直沖重潤雨處,她當然聽到了沈瀾的話,但卻并不認同。
看,男人和女人,對待孩子的态度,就是如此的不同。
沈瀾隻關心物競天擇,星兒是一個普通的孩子,所以沈瀾不要星兒了。
可是星兒,對虞朝暮來說,就是她的孩子啊,他普通也好,是個異能者也好,他隻是虞朝暮的兒子,僅此而已!
所以虞朝暮要救星兒,盡管對方是重潤雨,青龍大城重寒煜的妹妹,那又怎麽樣?
強化劑服下不到24小時,放出重潤雨的血來,喂給星兒喝,一樣能給星兒強化體質的效果,虞朝暮隻需要重潤雨給她一點兒血而已。
重寒煜又怎麽樣?不過是看着自己的妹妹,把别人一個幸福的家庭,攪和得支離破碎,一個助妹爲虐的垃圾,虞朝暮爲了星兒,不怕他!
風裏雨裏,虞朝暮義無反顧的,朝着重潤雨沖了過去……
一陣厮殺聲響起,重潤雨的住處熱鬧非凡,慘叫的聲音在風雨中遙遙傳來,不絕于耳。
虞朝暮頂着重壓,單手抱着星兒,長劍指着人群之後的重潤雨,傾盆大雨中,強勢中,帶着一抹哀求,道:
“重潤雨,沈瀾給你,團隊給你,我所有的晶核都給你,你隻要給一點血,一點點的血就好。”
重潤雨蒼白着臉,梨花帶淚的躲在衆人後面,搖頭,有人給她拄着傘,她身上滴雨未沾,一直往後退去,哭道:
“不要,朝暮姐姐,你不要害我了,我體質本來就不好,這個年月,要我割血放給你兒子喝,豈不是讓我成爲喪屍的标靶?不要,我不要。”
喪屍對待血腥味很敏感,一個人受了傷,就是幾裏遠的喪屍,都會循着血腥味找過來。
這年代,脆弱的普通人都怕受傷,更何況是重潤雨,她是個普通人,更是個怕死的普通人!
才不要身上無緣無故的多個傷口。
要知道,面對屍潮來臨,團隊最先丢下的,就是來月經的女人,和受了傷的人呢。
虞朝暮目光沉沉的看着重潤雨,
“你給我一點血,我護你周全的到重寒煜身邊去。”
“我不要!”
重潤雨還是搖頭,壓根兒就沒覺得這個條件有多吸引人,想了想,她又楚楚可憐的看着虞朝暮,
“就算你不護我,沈瀾哥也會護我啊,我根本用不着你!”
好,很好!
虞朝暮還跟重潤雨這種人廢話什麽?一個時時刻刻不忘玩弄心機的心機婊!都這種時候了,還在跟别人的老公隔空秀恩愛。
虞朝暮對沈瀾,早已沒有了什麽期待,所以也并沒覺得心中有多疼,或者又有多麽的憤怒,
她隻是覺得,重潤雨都是這樣了,重寒煜,又能是個什麽好鳥?
可憐沈瀾一生機關算盡,竟要去投靠重寒煜這種人,也不怕被重寒煜生吞活剝了。
虞朝暮單手抱着星兒,單手執劍,一路朝着重潤雨沖殺了過去。
她是一個末世早期,就覺醒了異能的金系異能者,早已從屍山血海中,無師自通了層出不窮的格殺招式。
勢無可擋。
重潤雨面色蒼白的一路往後退,周圍守護着她的人連連發出哀嚎,她一驚,手腕便被近身而來的虞朝暮,一把抓住。
金色的刀光一閃,重潤雨的手腕上傳出一道鑽心的疼痛。
她吓得尖叫出聲,定睛一看,虞朝暮已經抓着她的手腕,割上了一刀。
雪白的腕子上,一刀觸目驚心的紅,鮮紅的血液,正流淌下來,一滴一滴,落在黑色的塵土裏,湮沒無蹤。
虞朝暮眼中閃着狠戾,在衆人再次圍攻而來之際,她用力抓住了重潤雨的手腕,将滴着血的手腕,湊近了星兒的小嘴唇。
“重潤雨,我說過的話,說到做到,你救我星兒一命,我的男人,給你!這輩子,下輩子,沈瀾都給你,我不要了!”
一字一頓的,虞朝暮說出了這樣的話,她低頭,看着重潤雨的血,一滴一滴的落進星兒的嘴裏,虞朝暮終于松了口氣。
猛的,虞朝暮隻覺得空中落下一物,朝着人群襲來,她抓着重潤雨的手腕,擡頭,隻看到雨中一道風幕,實際上什麽都沒有。
落下的是什麽?虞朝暮和衆人都還沒搞清楚狀況,突然間,虞朝暮隻覺人群中一道火光沖天。
有人朝着人群丢了一個炸彈!
炸彈的威力很大,等虞朝暮反應過來,她隻來得及将星兒抛出火海,然後一低頭,在火光氣浪中,看見對面的重潤雨,跟她一樣被火海氣浪卷上了天。
誰放的炸彈?沖着她來的,還是沖着重潤雨來的?
虞朝暮最後停留在腦子裏的,就隻有這最後一個疑問。
一偏頭,火海之外,沈瀾挺拔修長的身影,從遠處沖來,臉上帶着從不曾有過的驚駭,接住了他棄之如敝屣的星兒……
“朝暮!!!”
沈瀾吓得睚眦欲裂,抱着星兒,朝着火海裏的虞朝暮沖了過來,
“朝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