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的臉,那是非自然産物。
作爲共和國戰術武器,他的一切被制造出來都以實現作戰目标爲目的,當然也包括了臉部整容——那張臉是共和國在綜合了上百個文明的審美觀後,以人類的審美爲核心,基于基因技術設計出來的“完美産物”。
面孔沿着中線完美對稱,一切都符合黃金比例。
最終效果要的不是俊美帥氣,而是可靠樸實、親和力強。
首先面容不能過分英俊,會制造距離感;也不能眼眶深陷,會讓人覺得陰郁;鼻子可以大(因爲普通人的鼻子都大),但不能是咄咄逼人的鷹鈎鼻;眼睛需要亮,但也不能是明星做了激光手術後的那種灼人電眼——而是澄澈得一眼就能看到底的真誠雙眼……
王虎曾執行過很多類型的任務,其中便有潛伏敵占區獲取情報,占領城市後安撫市民,或者引導新的地球歸化加入共和國等類型,這些都是需要和人打交道的任務。
而這些任務結果都完美證明了,一張富有親和力的面孔,威力遠勝軌道轟炸。
這樣一張臉能夠輕易取得信任,在敵占區也能大大降低敵意和抵觸情緒,這就是共和國設計這張臉的目的。
所以對着這樣一張臉,張雪差點兒就被說服自己真的是神經病……真是見鬼了!
當她反應過來後真是感覺有些氣憤又有些迷惑,她盯着那雙眼睛,很想看看裏面是不是住着魅惑人心的小鬼兒。怎麽差點兒就相信了呢?
“咳!咳!”旁邊兒張碳嗓子都要咳啞,你們打算當着我的面對視多久?
醒悟過來的張雪慌忙後退,結果一仰靠到沙發背上。怎麽回事?怎麽和得到的信息不一樣……不是說好的機器人嗎?還是說果然不愧是外星機器人,如此的高科技高智能?
竟然會撩妹!
……
沒成功?
王虎皺皺眉頭,真麻煩……
看來就算“臉+人故系統”效果也沒想象中的那麽好用。
他在歐洲工作時發現了,“人故”系統在吸收和消化了當前地球的社交方式後,變得不那麽有效,有時還會起反作用。也不知道是系統出了問題,還是眼前的世界有問題。
王虎在歐洲的工作自然也不可能一帆風順,别的也就罷了,期間所遇到的種族歧視、幫派份子、髒警察、流氓工會、路霸匪幫……簡直數不勝數!
王虎不可能把他們都突突了,基于行星主機憲法,每個類地恒星系都有自己的主機,而他沒有獲得相應的執法權限——這麽說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這種限制就根植在于他的核心意識中,和控制壽命的“閥門”一樣,始終在發生着作用。
不能動用武力(除非遭到緻命威脅,可能對他造成緻命威脅的又有幾個),所以王虎盡量用口才說服他們自殺或者投案自首,成功率也就不到30%……唉,差又能怎麽樣?
王虎莫的選擇,因爲合成人莫的情商,活在人類社會中又怎躲的開社交。
就像那句話說的一樣,不好的人際關系也比沒有人際關系強。
……
能有30%的概率說服人去自殺——如果張雪兄妹知道這種情況,怕不是要瘋了!
王虎慢慢的收回手,他已經大緻搞清楚了狀況,并且有了決斷。
“你說的都對,但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作爲獨自帶隊執行過無數任務的前陸戰隊長,王虎很善于做決定。而且他既不可能也不會去徹底相信兩名剛剛才見面的陌生人。
哪怕他們說了一些地球土著不可能有人知道的情報——但王虎對此也沒什麽感覺,他從來沒把那些當成秘密——河外宇宙正在展開的人類、蟲子與機械種族之間的三方混戰,戰火波及四千萬個河系,這些全都是面向宇宙的公開信息。
這就像一名非洲土著悄悄拉着某個華人說,我知道你們的秘密!華夏有三峽大壩,還有葛洲壩!你們華夏人太可怕了,搞這麽多爸爸級史詩工程,你們想幹什麽?
聽見他這麽說你會感覺被威脅嗎——啊,千萬别把這些機密說出去,隻要你不說我什麽都聽你的?
哈哈,怕不是嘴都要笑得咧到臉蛋子上去。
……
而且張碳和張雪兄妹不明白,他們今天來的作用不是說服王虎,而是幫主機向王虎傳遞一個信号——快點兒接電話!
王虎眼角正在閃爍的那個提示就是,“有新的通訊請求,是否接入?”
所以他們兄妹的任務其實已經完成了,既然如此,何必再跟兩個人繞圈子?
更加沒有解惑的義務。
王虎站起來對兩個人說道,“嗯,很不錯的故事,不過我覺得你們和我說這些沒有意義,你們找錯了人,并且還幹擾到了我的正常生活。”
“可以你剛才已經承認……”張雪急了。
“不,我沒有。這裏沒有王虎也沒有X43470Z3T500001976,隻有一個普通人王老虎。所以請你們離開好嗎?就算你們真的是領事館的人,也不能随意幹涉一位出國公民的隐私。”
張碳無奈的朝妹妹攤攤手,先起身緩和關系。
“對不起,确實是我們冒昧了,我們沒有那個意思。可是王先生,如果您不忙的話,我還是希望您能幫幫我妹妹……”
“而且你們也不是大使館的工作人員,我猜的沒錯吧?咱們華人講面子,不管在家裏怎麽樣,出來一定不能讓外國人看不起我們。我不相信當了外交人員,副部長的女兒就不用學德語。”王虎故作氣憤的說道。
“這個真是我們做的不起。”張碳連忙掏出自己的工作證雙手遞給王虎。“還沒自我介紹,我确是領事館武官張碳,你可以在大使館的網站上查到我的名字,接受投訴。
舍妹剛剛也是在開玩笑,她隻是一名來德國旅遊的學生,連帶解決一些……個人問題。她并不是外交部的職員,家父也隻是軍區一名普通的工作人員,也絕不是什麽副部長。
對您造成的誤解,深表歉意。”
說完之後,張碳恭恭敬敬的給王虎鞠了一躬。
張雪隻好跟着站起來道歉,“對不起,我就是一個小演員,在北電上學。”
“沒關系,道歉我接受了,不過現在還是請你們離開。”
看王虎拒絕進一步交流的态度非常堅決,兄妹倆沒奈何,隻能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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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隐藏着什麽,他一定隐藏着什麽!我說了那麽多,他開始明明聽得很用心很投入,可最後怎麽就突然翻臉了呢?是不是因爲撩妹失敗?”回到車上,張雪嘴上不停的唠叨着。她都要瘋了,這是距離成功最近的一次,明明就差那麽一點點,就一點點!
“你說我要是假裝答應他,他會不會……”
“小妹。”張碳邊開車邊喚了她一聲。
“你又開始懷疑我?你覺得我的精神病不但沒好,還加深了對不對?小時候你們總帶我去見精神科大夫,我可都記呢……”張雪自顧自的說着,她這時候看起來還真有點兒精神病的意思。
“小妹!”張碳猛的加大音量吓了張雪一跳,她安靜下來眼神驚恐的看着哥哥。
“你,你說。”淚花再眼底打轉。
這個妹妹……天生就是來折磨我的。
張碳就想從車上跳下去,把自己在橋頭上撞個半死再繼續回來開車,一次野外拉練都沒這麽累過。
“我相信你了!”張碳一個字一個字認真說道。“我說,我相信你了,這次是真的真的相信你了!你說的每個字、每句話我都相信!”
“爲什麽?”
張碳的表态之堅決,連張雪被驚住了。
她從小就被家裏當成輕度精神病,幻象症,表演型人格。别人看她的眼神,連她自己都習慣了。要不怎麽她一個大院兒出來的孩子想當演員,家裏卻還十分支持呢。因爲家人都覺得,如果她能通過演戲把情緒都發洩出去,肯定會有助于減輕“病情”……多好的父母。
再說一個演員神叨叨的,大家隻會覺得她敬業、體驗派、入戲太深、走不出角色——全是好人設。
而不會認爲她是瘋了。
将來男朋友也好找,隻能說爲兒女老人真是操碎了心。
但她真不是精神病啊!
家人的愛對她來說既是最大的支持,也是最沉重的壓力。可現在最親的哥哥忽然來了個180度大轉彎,你漂移了呦。
“很多原因!例如他整齊到不可思議的庭院和家裏,例如他身上十分明顯的軍人作風,還有潛艇兵的習慣。
他有一把槍就粘在凳子下面,上面用一層蒙皮做掩飾,但那很可能是引人上鈎的陷阱,槍裏多半沒有子彈。因爲放在他最順手位置上的,是那把随意擺在桌面上的裁紙刀,那或許才是他最重要的武器……
類似的異常簡直數不勝數,如果你想聽,我能和你說上一整天!我的意思是,他這個人從上到下都跟周圍格格不入,而且還毫不掩飾的展現出這一點。”
張碳不知道,不是王虎不想掩飾,而是連掩飾的念頭都沒有。
“啊?好厲害!哥,你是怎麽看出來的?我怎麽什麽都沒看出來?”張雪默默的補充了一句,我就看出來他想撩我。
張碳張張嘴,還是沒說把那句“妹妹你從小就注意力分散”給說出來,在耿直和求生欲之間,張碳分得很清楚。
“忘了你哥是做什麽工作的?那串編号我都重複好幾遍才記住,可他隻聽一次就完整的複述出來,我可是專業人員……名字隻差了一個字,編号張嘴就來,聽你說那些面不改色,王虎這個人根本沒想掩飾什麽。并且外在表現有些……不,不是肆無忌憚,更像是,更像是……”
張碳想了想才找到個合适的詞彙,“已無所謂。”
但他想不通爲什麽——如果真像小妹說的,一個藏在地球上那麽多年的外星人被突然揭穿,難道不該驚慌失措或極力否認嗎?
爲什麽情緒表現上是無所謂?
難道他今晚會連夜跑路?看着又不像。
他陷入沉思,旁邊的張雪悄悄吐了下小舌頭,原因她知道啊,但是不能說。
“對了,小妹,有件事還希望你能理解。”張碳邊開車邊組織語言。“關于你說的那些,像地球有很多個、外星人挺亂、世界即将毀滅之類的,小妹,如果那隻是你的幻想,我們可以将它隻留在家裏。
但現在情況變了,那些幻想的畫面很可能就發生在和我們類似的星球上。可能是宇宙的另一邊,也可能是平行世界,我說不清,但都改變不了它們真實存在這個事實。
也就是說很可能有一天,那些事情會出現在地球上。既然我知道了,我就有責任也有義務向組織提醒這件事情的發生。國家越早做準備,将來就越主動……明天我回國先跟父親商量一下,然後向組織彙報,這是紀律。”
嗯,他爸是普通工作人員,信你就有鬼了。
“沒關系的,哥。可……他們不會相信,還會覺得你精神出了問題,就像對我那樣。”張雪憂慮的說,張雪的事兒在大院裏都成笑話了。
“我知道。”張碳抿着嘴點點頭,“既然是事實,那我肯定會找到證據證明這一點!再說妹妹當了這麽多年的精神病,哥哥我也體驗一下當精神病的滋味,挺好的。”
“最喜歡你了,哥!”
“唉,别抓胳膊,開車呢!”
……
兄妹倆并不擔心事情公開後會受到特殊對待,出身大院的孩子畢竟眼界不同。普通老百姓總擔心被抓住後“切片研究”,那是把權力想的太壞,兄妹倆就從未擔心過這一點。
因爲他們知道事情一旦确認,國家隻會以他們爲核心成立新的特殊應對部門。屆時資源、地位、人手全都會配備,級别從低部門從高,說是一步登天也不爲過。
張碳想做些實事的願望也能實現。
車在路上飛馳,明亮的路燈一行行在玻璃上劃過。
看着窗外發呆的張雪忽然拿起手機,在上面敲了一行字,然後發送了出去。
“你的生命還剩下28天,爲什麽現在就要放棄?想通了請和我聯系,知名不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