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輕撫她的後背,悉心安慰。
“不要這麽說,千萬别都怪罪在自己的頭上。”
“你沒聽康頓說嗎?他們可是從咱們最初的信息披露時,因爲‘薩德’這個詞盯上咱們的。”
“你難道忘了嗎?通過登報尋找重生者的這個主意,一開始的時候,是蜜月回程時,咱們兩個人在遊輪‘皇冠公主号’上一起商量好的。就連具體的發表内容也全是我來定的。”
“這麽論起來,我才應該是真正的罪魁禍首才對。是我的愚蠢導緻的這一切,我應該付最大的責任。”
貝璐擡起頭來,臉上全是感動。
她明白卓群要把責任攬走是爲了什麽。
心裏也就更加愧疚。
“不,不是這樣的。這件事完全是我一意孤行。而且康頓他們懼怕進入内地。假如我沒有把事情鬧得不可收拾,沒有把廣告升級,沒有對那封信深信不疑,我們一直待在内地會安全許多。歸根結底還是我的過錯,與你無幹……”
但卓群立刻打斷了她,以不容争議的語氣堅持自己的看法。
“小璐,你怎麽就不明白呢。既然我們是真正的共同體,全世界也找不出像我們這樣隻有彼此的夫妻。怎麽可能出了事兒都歸結于一個人的過失,把另一個人的責任擇幹淨?”
“我們誰也沒想過自己會和外國特工産生交集。誰也不可能預料到由此引發的全部後果。”
“别說原本就是我建議你來港城的,阿金也是我去雇傭的。即便沒有康頓,我們早晚也會出事的,落在别人手裏。”
“更何況眼下,誰的錯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已經落入困境了。形勢嚴峻,該如何同甘共苦,這才是我們眼下必須想清楚的當務之急。”
說到這兒他刻意壓低了聲音,改用姑蘇話說。
“聽着,我我覺得這間屋子裏一定有攝像頭和竊聽設備,他們可以動手腳的地方太多了。也許連我們身上的手表、首飾,衣物都可能有問題。”
“而我下面要跟你說的事兒非常重要。所以謹慎起見,我們用姑蘇話來交流,明白嗎?”
“這種方言比較安全,康頓身邊即使有漢語專家也應該聽不懂……”
卓群的語氣和态度都不由得貝璐不重視。
她悚然一驚,顧不上哭了,點了點頭。
卓群則話鋒一轉,做出了較爲悲觀的後續判斷。
“我不是吓你。我們的處境比表面上看起來要危險得多,痛苦應該才剛剛開始。對康頓答應我們的話,你可一個字也不要相信。”
貝璐的臉色疑慮不定,當然想要知道更多。
“還會更糟?那到底會有多糟?你……你真的這麽肯定?”
“這還用問嗎?這是明擺着的事兒。”
此時,爲了更加保密,感歎了一句,卓群盡力湊到貝璐耳邊去說。
“X國人都是些什麽貨色你不知道嗎?世界上的亂子幾乎全是他們搞出來的,偏偏還要把自己打扮成道德衛士。”
“這個國家信奉的就是利己主義。他們的道德标準是己所不欲,也要強加于人。爲達目的更是不擇手段。他們的特工行事就更是如此。”
“别的不說,康頓居然用孩子來設騙局,這是多麽卑鄙的行徑,說他們是流氓無賴恰如其分。他們絕對沒有任何道德底線。這樣的人怎麽能相信?”
“眼下對康頓來說,能讓咱們主動配合是最劃算的,還犯不上動其他的手段。懷柔手段總比強硬效果更好,信息來的更容易,也更可信。隻是這種情況是肯定無法持久的。殘酷的逼問離咱們并不遠。”
“因爲我們的信息有限。要知道,咱們的預測是完全建立在世界沒有産生過太大變化的基礎上的。如果世界改變了,不是咱們熟知的世界了,那咱們接下來的預測也就不準了。”
“那康頓會怎麽辦?他肯定會懷疑咱們有所保留。爲此,他們一定會得寸進尺的,他會步步緊逼咱們,直至把咱們腦袋裏的信息量全部榨幹。也一定會逼問咱們國家的消息。他答應的話反悔了,咱們又能如何?咱們不過是砧闆上的肉而已。”
“還有呢,康頓所謂的要找科學家來幫咱們,這點更讓人不寒而栗。我覺得更大的可能,是他們要把咱們變成小白鼠切片研究。甚至很有可能,會想盡辦法阻止咱們重生輪回,也許會直接把咱們冷凍,留着慢慢研究……”
貝璐的臉色呈現了從未有過的慘淡和蒼白。
在聽的過程裏,她努力的思考着,似乎屢屢想要找出樂觀的依據。
可她費了很大的力氣,也沒能做到,終于不得不接受了卓群的觀點。
“你說的有道理,我明白了。可真要是這樣,那……那簡直太可怕了!”
卓群歎了口氣,同樣以悲涼的口氣附和。
“是啊,的确是生不如死。而且實在悲哀的是,我們根本受不了刑訊逼供,無法守住秘密。我看過一部間諜片,裏面專門教下屬反審訊的教官都認爲,人的承受力是有限的,無論多麽堅強的人,最後一定會因爲意志力崩潰而屈服……”
貝璐忍不住插口。
“你說的電影是《諜海計中計》?教官是艾爾·帕西諾,學員是科林·法瑞爾。”
卓群點點頭。
“是的,你也看過?那你一定能明白,連專業的特工精英都受不了酷刑。我們兩個毫無反審訊經驗的人如何做到?”
“更别說我們彼此就是對方的最大弱點。想想就知道,一旦看到彼此受罪,我們不可能不軟化。而且康頓他們也會采用藥物審訊、測謊儀之類的方式。”
“所以我們還能怎麽辦?我們要不願意走到這一步,隻有提前自殺才是明智的選擇。”
這話刺激的貝璐受不了了,她忍不住怒聲喊道。
“天哪!你别說了,真要是那樣……我也甯願死!至少我們還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可以繼續輪回重生。可……可難道……除此之外,我們就什麽也做不了嗎?難道我們就隻有坐視此事發生,由着這些混蛋折磨我們,把我們逼上絕路?”
“冷靜一點貝璐,聽我好好跟你分析。”
卓群用了搖了幾下貝璐的肩膀,終于讓她咬緊牙關的沉默下來。
“眼下我們确實身處劣勢。對方掌握着我們的行動自由,我們卻連自己身在何處都不知道。對方人手衆多,又擁有武器。”
“所以我思來想去,我們算得上優勢的隻有兩點。除了眼下的時機尚可,我們還沒有被康頓的上級徹底重視起來,對我們的看管還沒到最嚴的時候,應該還有機可乘之外。其次就是我們是重生人本身這件事了。”
“我們經曆過太多次人生了,擁有超過他們想象的技能,比他們更博學。你是個最棒的演員,我是指尖魔術師。他們還并不知道這些……”
“可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貝璐詢問的語氣充滿迷惑。
她的雙眼因熱淚盈眶而泛紅,全是血絲,看着絕望的成分遠大于希望。
偏偏卓群卻以一種十分嚴肅的語氣抗辯,而且還悄悄掀開了襯衣口袋讓貝璐往裏看。
“當然有用。因爲我還在口袋裏找到了這個。”
“他們肯定翻過咱們的口袋了,可卻沒有把它拿走。”
“這說明了什麽?說明他們不但大意了,而且無知。”
“我在2019年看過一篇報道,所以非常清楚,這看似無害的東西實際上有多可怕。”
“這就是我們的一線生機,我需要你跟我配合,耐心等待良機,然後演一出好戲。另外,我們還要做好自己的心理準備,關鍵的心理準備……”
“逃走的心理準備嗎?”貝璐問。
“不,是殺人的心理準備。”
卓群咬緊了牙關。
“要麽順利殺光他們,要麽就是我們自殺!這是我們必須要有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