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此,他才能和郭快快樂樂,輕輕松松的又過了一年半。
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紙裏終究是保不住火的。
或許是郭常在嘴邊念叨卓群的舉止,引起了她父母的懷疑。
或許是郭的手機、短信、日記,露了形迹。
或許是張蕾去找郭時,跟她的父母聊天時說露了嘴。
或許是哪一次卓群去郭家找她,倆人見面親熱被郭的鄰居看見了。
又或許是他們外出一起喝茶,看電影時的摟抱,被郭家的親戚朋友無意撞見。
甚至或許是被郭的父母親眼目睹的……
總之,太多太多的可能性了。
卓群再嚴防死守,也不可能缜密到能堵住所有的漏洞。
頂多頂多,隻能延遲被發現這個秘密的時間。
所以在2000年3月,大學最後一個學期剛開始沒多久。
郭的父親還是找到了學校來,和卓群進行了一次在原有曆史中,早就應該發生的談話。
那一天,是李凱氣喘籲籲地跑到宿舍給卓群傳信的。
“樓下有個穿西裝的男人等你。快去吧,别耽誤了大事。”
顯然,由于當時已經進入他們這屆學生忙着跑單位,和社會上形形色色的人頻繁接觸的重要時期,李凱是誤會什麽了。
而卓群卻是自己的事兒自己知道。
他心知一大早是不可能有人站在樓下等他的。
于是帶着戒心,他跑到能看到宿舍前門的一個窗口往樓下一瞅。
就發現是爲郭父親開車的那個司機。
說實話,卓群其實已經記不清這人的模樣了,因爲隻見過不多的兩三次。
但同樣黑西裝戴墨鏡的裝束,同樣的虎背熊腰,同樣橫眉立目來者不善的态勢。
甚至等在同一棵樹下,嘴叼牙簽,像債主子一樣虎視眈眈堵他的方式。
都能讓他能迅速認出,這就是當年那個先把他唬得膽戰心驚,才帶他見郭父親的人。
如此一來,出于某種報複心。
卓群就故意換上運動服,脖子上搭上條毛巾。
還拿了自己的拳擊手套和防護頭盔,才下樓。
結果和上次可完全不一樣。
這次見面,被吓了一跳的反倒這個司機。
假保镖當然怕真正的練家子。
這一看卓群那硬朗的身闆兒,手拿專業器具滿不在乎的樣子。
司機就成了見了李逵的李鬼了。
趕緊摘下了墨鏡。
不但再無半點嚣張,反而用有點低聲下氣的态度訴苦,說自己是受領導差遣。
很客氣、禮貌的請求卓群能跟他去見一見郭父親。
顯然,此人頭腦的靈活性遠超他的身體。
這應該就是給領導開車最基本的素質。
而更有意思的是,甚至類似的反差情形,還延續到了卓群和郭父親的會面。
因爲如果按照原有的曆史劇本。
本應該是卓群跟着司機來到校外,發現一輛樣子比較耀武揚威的汽車停在門口。
而車上郭父親的作派,也充分顯示着他是一個身居高位,有一定财力和權勢之人。
好像他是一台空氣吸收機,把方圓幾公裏内的空氣掠奪一空。
所以真等到卓群上車後,就會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學生,戰戰兢兢準備接受老師訓斥一樣誠惶誠恐。
面對郭的父親倍感壓抑和窒息。
于是最終結果,那就是卓群對郭父親的一系列問題根本沒勇氣回答,自信心全滅。
之後哪怕再單獨面對郭,也會産生自慚形穢的陰影。
随後經過一番痛苦的思考,就會選擇正視現實的差距,與之分手。
但這一次就完全不一樣了。
拳擊手套這樣的道具對斯文體面、氣度非常的商人,仍舊能發揮出相當的震懾效力。
卓群一坐上車,那黑黢黢兩個拳套一晃蕩。
郭那翹着二郎腿的父親就難以再穩如泰山的坐得安生了。
盡管他掩飾的很好,可對于卓群來說。
仍舊可以發覺他眼睛睜大,和借換腿來掩飾慌張的情緒。
甚至他還因此很不滿的瞪了給卓群開門的司機一眼。
可司機也是有苦難言。
因爲他一路上想盡辦法也沒能讓卓群把拳套和防具交給他,暫時代爲保管。
他已經盡力了。
至于随後也是一樣。
卓群并沒有讓郭父親喧賓奪主的掌握話題的主動權,有機會掌控談話節奏。
而是主動的率先開口問候。
“您是郭的爸爸?您好。”
郭父繃着臉點點頭,沒說一句話。
卻故意用近乎無理的眼光長時間打量着卓群,似乎很希望卓群能表現出緊張和局促不安來。
但他失望了。
因爲卓群很理解,一個父親審視女兒的男朋友時的心情。
當初盼着卓長大時,他也曾無數次想象過女兒在婚戀方面會遇到的問題。
所以他毫不介意,而且非常放松的說。
“郭叔叔,實事求是的說,我大概能猜出您找我的意思。作爲一個父親,您需要對自己女兒負責。那麽您想知道什麽?有什麽問題您想問我的,不妨當面直言……”
一直沉默不語的郭父在這一刻,毫無是極其驚訝的。
因爲他确實很難想象,這個還沒有步入社會的年輕人在面對女朋友父親的突如其來的盤問時。
竟然連一絲的不安也沒有,還能表現的這麽坦然和爽快。
他不但情不自禁的再次仔細的望着面前的這個男孩,也對他能夠保持鎮定自若的原因産生了一絲興趣。
所以斟酌了一下,他沒有直接展開那些會直接攻擊卓群自尊的問題。
而是選擇了相對溫和一點的含蓄方式。
“你和郭交往多久了?”
“不算短,也不算長,如果說是認識的話,大概有三年吧。如果說我們開始談戀愛,兩年多一點。”
“哦,那時間不短了。也就是說,你們一上大學就認識了。其實我去年歸國回來,就曾經問過郭有沒有談戀愛,可她否認了。到現在,她也沒有對我們承認過。要不是我們自己發現了一些端倪,也許還在被她蒙在鼓裏。對這件事,我确實有點傷心,也有點奇怪,因爲我的女兒從來沒對我們說過謊話,但……”
“叔叔,對不起。如果您是在指責我對郭的不良影響。那我得說,确實是我一直要求郭這麽做的。不過這是我們最好的選擇,也是很正常的選擇。”
“這還正常?如果你們的交往是正常的,爲什麽要刻意隐瞞?難道你讓一個女孩對他的父母撒謊還無愧于心嗎?你這句話讓我不能不懷疑你的人品……”
“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您這種不問究竟就橫加指責的态度,反倒說明了我們做這種選擇的正确。道理很簡單,我就是爲了防止我和郭的交往,受到來自于您的幹預和破壞,才會采取這樣的對策。因爲不但會讓我們不愉快,也會倍感壓力。您也不會希望郭的學業受到影響吧?”
氣氛滞了滞,郭父發呆的看向卓群,完全沒想到他會這麽說。
這樣鋒芒畢露的态度,當然讓他極爲不舒服。
他認爲卓群在對他炫耀着什麽,又或許是一種自大的挑釁。
于是不但在心裏給卓群下了結論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同時也冷笑了一聲。
“這麽說來,我是不通人情的惡人。你卻能夠爲郭的學習考慮。是不是我還得感謝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