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群回到1996年的第四天。
他開始悄悄變賣自己的家當。
剛買了沒兩個星期的愛華随身聽,他就給送回了信托行。
而且因爲急需錢用,他不願通過寄賣等買主。
直接是以二百七十元直接賣斷的方式轉讓給信托商店。
這還是因爲他剛買走沒幾天,又是大學生,人家給的優惠價呢。
同時,他把自己的手表和一隻全新的鋼筆也給賣掉了。
但因爲手表是石英的,鋼筆又是大路貨,都不值什麽錢。
這兩樣加起來也隻拿到四十二塊。
另外,他還把十六盤原版磁帶也拿到了校門外。
以三塊一盤甩賣價從專做學生生意的小販那兒換來了四十八元。
那麽最後再加上本月的二百八十五元生活費。
卓群的全部财産總共應該是六百四十五元。
要不是因爲自行車必不可少的代步工具,後面還得派大用場,他恐怕連自行車也給賣了。
這就是他的全部啓動資金。
說實話,在這個年頭,京城人的月平均工資是八百元。
社會上又正在鬧下崗,好些廠子都隻能發一半或是開除三分之一的工資。
這筆錢對普通的大學生來說,已經是不容小觑的一筆财富了。
實際上大多數大學生富與窮的差距,也就是月生活費到底是三百還是六百的差距。
可另一方面,由于連年的通貨膨脹,導緻物價高漲。
這點錢要是在校外面花起來,還真幹不了什麽。
據報紙上剛剛刊登的調查結果顯示。
在京城,如今十元錢,也就能看一場普通國産電影的。
還能吃一頓快餐,包括半個雞腿,一碗飯,一碟泡菜,一碗湯。
再或是坐“面的”十公裏。
而如今一身像樣的休閑服裝就得二三百元,一桌像樣的粵菜能上千。
說白了,社會上真實消費水平對比人們群衆的收入來說,已經遠遠的超前了。
所以卓群湊足這筆錢後,他并沒有第一時間就跑到郵局或是郵票市場去淘貨。
爲了扮演好“大款”這個角色,他還必須暫時隐忍,專款專用才行。
于是一夜過後,他先是去校外花了七十塊錢買了兩條“紅梅”當業務煙。
然後跟着就在公共課堂裏,公開對402宿舍的全體成員宣告了他要請客消息。
說晚上在校門口的“永樂餐廳”聚餐。
毫無疑問,這一下當然歡聲雷動啊。
不但同屋的兄弟們都爲這驚喜振奮不已,旁邊更是投來不少羨慕的眼神。
這年頭,大家的肚子還是挺素的。
一頓白吃的酒肉,相當具有吸引力。
特别是李凱,那簡直樂瘋了。
當天中午,他都懶得蹭飯了,就是爲了留點肚子,晚上多補補。
隻是402的宿舍成員們哪裏又會想到啊。
卓群的豪爽其實不過是下餌罷了,他們才是人家眼裏的獵物呢。
卓群打得什麽主意啊?
嗨,很簡單,就是用别人錢,爲自己賺錢。
打算跟這些室友們借錢呗。
俗話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
他一個外地來的大學生手握空拳,身在京城。
不從周圍認識的人身上想辦法,還能有什麽更好的選擇?
更何況我們的國情本就是人情社會。
在這個社會上不懂得怎麽去利用人脈的人,幾乎都過得不好。
要讓卓群自己總結,他就認爲自己前世主要吃了這方面的虧。
他上大學的時候,太過于關注自己的學業了。
把“知識改變命運”這句話理解得太片面,誤以爲“知識”二字僅限于學科範疇。
完全沒有想過如何把家庭背景不錯的同學變成自己未來的助力。
這個道理,他是在走入社會、闖蕩多年才慢慢領悟的,已經爲時過晚。
否則他的成就絕不僅限于小小的采編副主任。
不過現在既然從頭來過,那就不一樣了。
他絕不會再傻到白白放着這麽好的資源,不加以利用。
這些同屋的兄弟們跟他交情最厚。
作爲他成功之路最初的踏腳石,顯然再合适不過了。
至于爲什麽想要借錢還非得請客呢?
這就是辦事的方法策略了。
要說卓群直接開口跟這幾個兄弟借錢,也不是不行。
但這年頭誰都不富裕,這種做法就顯得很突兀。
既讓人爲難、反感,也得欠人一份,屬于消耗性使用人情。
這不犯傻嗎?
卓群在社會上泡了這麽多年,他其實特别清楚國人的心理。
無論是誰,幫朋友應急的借款,嘴上再大方,借出去心裏也是煎熬的。
反過來如果是有好處的投資。
哪怕是其中蘊含着有巨大虧損的風險。
許多人卻能沉浸在虛假的美夢裏,趨之如骛。
現實的明證就是好些人超市買東西,總會爲省個塊八毛的反複計算,斤斤計較。
但這些人在股市投資,卻敢于閉眼胡來。
也許爲了一個小道消息就敢輕易扔進去成千上萬的血汗錢。
是的,就因爲國人的苦日子過夠了。
吝啬和貪婪,幾乎在每個人心裏都巧妙的并存。
但卻很少有人重視緻富方式的邏輯和科學概率。
這樣的特性,既造就了華人群體無以倫比的賭性。
也是我們國家詐騙案層出不窮的原因。
總而言之就一句話,上趕着不是買賣啊。
聰明的辦法,是欲擒故縱。
他确實需要錢,可絕不能直來直去的求别人。
反過來,得杜撰出一個不存在的投資基金,以巨大的利息回報爲誘餌。
得讓大家乖乖的,主動把錢交給他,還得感激他才劃算。
甚至他還可以用抽成傭金,進一步促進大家爲他開拓财源的積極性。
真到了大家都嘗到甜頭的時候。
相信哪怕他坐享其成,也會有源源不斷的資金供應。
沒錯,這就是龐氏騙局的原理。
可和騙局有本質不同的是,他的計劃沒有資金斷裂的可能性。
他大可以用郵市上斬獲的利潤去堵上這個資金窟窿。
隻是他必須假借其他高大上的名義才好取信于人罷了。
所以嚴格說來,他是騙人了,可這不是帶有惡意的謊言。
反而确實可以讓所有人都能從中獲益。
爲此,他大可以坦然處之,不存在半點的心理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