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惡心,方從哲把奏折打開仔細看了一遍。
“哼!”一聲怒哼,奏折被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其他幾人眉頭一掀,對視一眼,高攀龍開口問道:“到底是什麽要求,惹得方大人如此生氣。”
“嘿,這王軒好不要臉,竟然讓齊弘量上折子說兩廣亂平,反攻安南收複土地多少多少,對朝廷有大功,要求封侯,不封侯不足以獎勵功勳,簡直豈有此理。”
“什麽?”
“怎麽可能!”
“憑什麽!”
幾位朝中大佬立刻不幹了,氣急敗壞地坐了起來,自古以來,無軍功不得封侯,這一點是肯定的,他們這些世家大族,别的方面都十分輝煌,唯獨在爵位上面拿不出手來,别看一個個張口閉口看不起武夫,但要說不羨慕爵位那是扯犢子,隻是,撈不到嫉妒罷了。
現在王軒那安南戰事說事,要求給齊弘量封侯,雖然本身對他們沒有任何影響,但,實在讓他們過不去心裏的坎。
“還不單單如此那,還要三個伯爵!”方從哲臉色鐵青地說道。
“絕對不行,太過分了!”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開始反對。
“讓路,讓路!”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喧嘩聲。
這裏可是皇宮大内,内閣重地,若無要事誰敢在這裏吵鬧,一群大佬停下吵鬧,朝着門口看去,‘砰’門被從外面一下推開,一個風塵仆仆的男人從外面帶着一股涼氣夾雜着風雪從外面進來。
進入屋内,‘噗通’一聲單膝跪地,張開凍的幹裂的嘴唇說道:“禀大人,六百裏加急!”
說着用僵硬地黑手從懷裏掏出來一個竹筒遞了上去,方從哲趕緊接過來一看,火漆完好,打開之後抽出一個紙條,展開一看便大驚失色。
胸口不停起伏,好半響才喘勻了氣,氣氛一時間沉重起來,高攀龍幾人沉不住氣,忍不住問道:“方大人怎麽了?”
“王軒派兵三萬,進入浙江,如之奈何!?”方從哲張嘴,嗓音沙啞地說道。
“……”一時間衆人面面相觑,心情一下沉重起來,這姓王的到底要幹什麽?
還沒等衆人想出對策,外面再次傳來喧嘩聲,有一個六百裏加急送了過來,展開一看,王軒大軍四萬,進軍江西。
屋内氣氛一時間變的死寂一片,之前王軒再如何鬧騰,即便是占了廣西廣東,也是借着安南的由頭,沒算真正跟朝廷翻臉,大也沒入侵大家老巢,總體說來沒有被刀刃架到脖子上,就沒什麽感覺。
現在不同,七萬大軍同時進入江西浙江,這就是一副全面開戰的架勢,一個搞不好,戰火就要波及到自己老家,到時候,兵兇戰危,誰知道要造成多大影響,一個搞不好就是家族傾覆之禍,想到這些,如三九天被澆了一盆涼水,渾身都忍不住打起了寒顫。
“這,這王軒瘋了嗎!”高攀龍聲音中都開始顫。
“他兩廣還都沒有穩定下來,現在便進軍江西和浙江,就不怕根基不穩。”
“就算要進軍也應該是湖廣啊,那才是江南上遊,戰略要地!”
“放屁!”官應震一聽便炸了,顧不得風度吼道:“你如此說話,是何居心!”
楊漣這才反應過來,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辯解。
“好了,好了,都什麽時候,你們吵什麽,你們說,這王軒到底什麽意思,前面奏折要求封賞,後面就大軍跨過邊境,難道這奏折就是緩兵之計?”
“砰!”大門再次被推開,又是一風塵仆仆的騎士走了進來,衆人心頭狠狠一跳,目光不由得在楊漣和官應震之間來回看去。
官應震不等騎士說話,便直接開口說道,“哪裏來的加急!?”
“大人,是湖廣。”
聞言,官應震身子一晃,險些栽倒在地,好的不靈壞的靈,穩住身形後狠狠瞪了楊漣一眼,轉身找了個椅子坐上去,扶着胸口開始喘息。
楊漣接過騎士送的加急信打開一看,果然是王軒派遣三萬大軍由廣西進入湖廣,意圖不明。
沉默好久,又有一人開口說道:“這奏折也未必是緩兵之計,還有一種可能,王軒這是在逼宮,逼我們同意封賞。”
這個觀點一提出來,氣氛一下活躍不少,“很有可能,畢竟他新收了三省之地,根基不穩,觀其一貫作風,都是穩定根基之後才會走下一步,所以,這次應該便是逼宮。”
一群人讨論半天,最後下定結論,逼宮的可能性更大,當然,出其不意,打朝廷一個措手不及的可能也不是沒有,同樣要小心防範,而且,根本不知道他進攻重點在那個方向,這邊很難防禦了。
“對了!”方從哲忽然喊了一嗓子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過來,“李善堂那老賊不是說讓我們看奏折嗎,現在奏折已經看了,便去看看他到底有個什麽說法。”
說道邊做,一行人直接出了皇宮直奔李善堂府邸去了,這群人集體一動,立刻吸引了各方注意,一時間,齊弘量奏折的内容從内閣那十幾個書佐哪裏散播出去,當天,京城之中有地位的便全都知道了。
王軒的名号,悄無聲息之間,便在大明高層之中傳播開來,互相打聽之下相關事迹也變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一時間所有人都隐隐有幾分擔心起來,江南可是整個大明賦稅重地,糧食産量更是供應大明大半消耗,若是戰火一起,整個大明都要跟着天下大亂。
悄然之間,整個京城物價開始上揚,商家開始悄悄屯起貨來。
李府,方從哲一行人急匆匆而來,會客廳中閑雜人等都退了出去,隻剩下他們這些人。
“李善堂,齊弘量的折子我看過了,可你們又進兵三省,說吧,王軒到底是什麽意思,難道要徹底起兵造反不成!”不怪方從哲有些急切,一下就漏了底,怪隻怪王軒一下捅到了他們要害,而且在他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
可以這麽說,若是王軒這時候力,絕對可以打下來三省,隻是,在這些頂尖世家大族的帶頭抵抗之下,這三省非被打的稀爛不可,再者,即便打了下來,他也沒能力整頓了,以一省之力吞下三省已經讓王軒有些漲肚了,若是再拿下大明最精華,抵抗力最強的三大省,那簡直就是蛇吞鲸了,非被撐死不可。
“看了便好,我家主上說了,這隻是一次‘實戰軍事演習’,若沒有外力作用,不會出現其他情況。”李善堂嘴角微微翹起,頗有幾分居高臨下的地位。
雖然他們都沒聽說過‘實戰軍事演習’這個名詞,可從字面上的意思也可以理解,演習嘛,就不是真的要開戰,不過是給他們示威罷了。
想到其中關節,幾人對視一眼,紛紛暗中松了一口氣,倒不是他們多相信李善堂的話,隻是他們本身也是這麽判斷了,兩相結合之下自己又多了幾分把握。
“封侯之事,有些過了,自從正德以後,已經多年沒有封過侯爵了,再者,兩廣之戰是個什麽情況你們心知肚明,如此還讓朝廷封侯,朝廷臉面何存!”确定了王軒的意圖,他們立刻又湧起了讨價還價的意思。
當然,其中也有幾分試探之意,若是李善堂跟他們慢慢扯皮,那便可能是王軒不懷好意,難可能性大增,若是李善堂态度強硬,反而說明王軒确實是在逼宮。
其中尺度,他們這些玩了一輩子政治的家夥,簡直太熟悉了。
李善堂目光在幾人身上一掃,忽然笑了。
“你笑什麽。”高攀龍眉頭一皺,李善堂這老賊,越的讓人讨厭了。
“用我家主上的話說,你們這群人就是艮啾啾,牽着不走打着倒退,一件很明顯的事情,非要撕扯幾個來回,實在是讓人煩躁。”
“你……!”一群人被罵了一通臉色更加難看。
“我什麽,很明顯的事情,要麽同意,要麽打一場,什麽朝廷臉面,可笑,你們什麽時候在乎過朝廷臉面,就你們這四大黨的人,讓朝廷丢臉最多,幹脆一點吧,主上說過,不同意他就要飙了!”李善堂一陣冷笑,當年他也是被官場磨平了棱角的人,與這些人沒什麽兩樣,現在,他好像又找回了一些年輕時候的果敢激情。
王軒跟他們這些人說過,朝堂上這些所謂大佬,你跟他講道理,他跟你耍流氓,你跟他耍流氓,他跟你講律法,你跟他講律法,他跟你講關系,你跟他講關系,他跟你講忠君,你跟他講忠君,他跟你講萬民,你跟他講萬民,他跟你講老子,你跟他講老子,他跟你裝孫子!
所以,别客氣,任他千般理由,我自一拳打過去!
四黨的一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陣,最後由方從哲說道:“朝廷會下旨的,不過,王軒如此逼迫朝廷,天下人自有公論。”
說罷一群人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