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還以爲出了京城就等于出了虎穴,沒想到啊,這特麽又進了狼窩了,這天下,就沒個安生地方了嗎?
扭頭看看身後圍着的護衛,心中忍不住歎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看來今天不聽話,那就是要沒命了,活着才有機會,暫且忍耐一下,到底要看看這洪承疇和李善堂搞什麽陰謀詭計。
待看到那大船的時候,孫承宗不由得目瞪狗呆,這,這也太大了,莫不是當年鄭和下西洋用的船?再看這船上的水手,這哪裏是什麽水手,分兵是水軍!
一路漂洋過海,頭幾日他還擔心,後來便也放下了,在這大海之上,一眼望去,茫然然看不到邊界,讓他逃都沒的逃,子曾經曰過,既然反抗不了,那就隻能躺下來享受了,活了幾十年,還真沒看過大海上的樣子,這次全當領略這天下風光了。
這麽一想之後,一路上倒是開了眼界,跟随大船不斷從水中跳動而出的精靈,被水手叫着海豚的大魚,兇猛無匹,海中霸王鲨魚,那才是真正的血盆大口,密集且鋒利的牙齒,一口下去,骨肉成泥,那傳說中的巨鲲,水柱噴起過丈,巨大的身體看着都讓人眼暈,一件件一種種,确實足夠新奇。
果然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之前他從沒想過海上竟然如此瑰麗,看看這海船,據說還有更大一倍多專門的運輸船,若是用來運送糧食,比之漕運,不知道要節省多少人力物力,從前一直聽說,開海乃是弊政,他也沒有見過,便有些人雲亦雲,現在看來,這特麽就是扯犢子啊!
半個月後,來到福州府的時候,孫承宗又被鎮海了,如此大的港口,不說見所未見,更是聞所未聞,便是想也想不到啊!
往來有多少大船?千帆相竟,一日要有多少人員貨物近出,簡直不敢想象,這……是我大明的福州府?
這是假的吧!?
“這當然不是假的,這就是我大明的福建,大明的福州府!”
“我大明不是禁海?怎會有如此繁華之海港?便是天下最富裕江南水鄉,也找不出這種地方吧?”
“哈哈哈哈,孫大人,這天下,還真找不出比這裏更繁華的港口,說句天下第一絕對不爲過,别說你大人您,便是我自己,四年沒回來過來,四年前,雖然規模也大,但比之今日還是不如的。”說着,洪承疇一拉孫承宗和袁崇煥,“走,咱們在這裏可以修整兩天,到時候慢慢看,這福州府,可看的簡直太多了。”
下的船來,一進入碼頭,便感覺來到另一個世界,路人形色匆匆,但是一個個面帶紅光,衣着也都十分整齊,一眼望過去,連個帶補丁的衣服都看不到,由此可見,這城内百姓,生活到底有多麽富足。
這讓孫承宗實在接受不能,便是京城之中,百姓生活算是好的了,可與這裏也不可同日而語啊!
“這城内就沒有窮人?沒有乞丐?”孫承宗咬着牙一臉不信地問道。
“當然有。”
孫承宗一聽,才松了口氣,不然,他會覺得,三觀崩潰,現在也算是天下太平,大明的百姓生活雖然不說多好,但曆朝曆代也都差不多,那便說明滿朝文武不是無能之輩,畢竟,他孫承宗也不敢說比誰誰誰強多少多少,若福州百姓都這麽富裕,那他會覺得自己太過無能。
洪承疇擡手指着過往行人,略帶自豪地說道:“這些就是窮人!”
‘噗’‘咳咳咳’孫承宗一口氣沒上來,不停地咳嗽起來,這些是窮人?你特麽确定?我特麽可是進士,你騙不了我!!
便是讓他治理一地,他也不敢說能讓百姓富足至此啊,别說他,曆朝曆代也沒聽說過啊!
看着孫承宗一臉不信的樣子,洪承疇哈哈一笑也不辯解。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走着走着,孫承宗忽然站住,用腳在地面上跺了幾下,立刻又是一臉驚駭,前後左右看了看,拉着洪承疇大聲問道:“這是什麽石頭,整個碼頭鋪設的都是這個石頭,如此平滑,如此趕緊,真乃奇迹。”
便是京城,天下首都,也沒有如此幹淨奢侈啊!
“此乃水泥鋪設,整個新城全是如此,路面平整光滑毫無坑窪,聽說,五洲先生發大力氣,要重修全省官道,讓所有道路都修成這種樣子!”
“什麽!?”簡直不敢置信,稍一想之後,孫承宗便一臉怒色,“那要多少錢?全國三年賦稅都填進去怕都不夠吧,福建百姓被如此剝削,征發勞役,那還不得死傷無數?簡直就是禍國殃民之策,那路,能走便好,光修的漂亮有什麽用!”
“哈哈,哈哈哈。”看孫承宗的樣子,洪承疇莫名想笑,忽然有一種優越感自骨子裏生出來,眼神中都偷偷帶上一絲鄙視,看了眼跟在身後張着嘴,光顧着一臉震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袁崇煥,洪承疇自得地說道:“福建百姓高興還來不及那,孫大人不懂,可不能亂說。”
孫承宗張張嘴,知道今天有些太過激動,失言了,現在,他自己都能感覺得到,周圍人看向他那異樣的目光,好像在看一個土包子,讓他頗有些臉紅,趕緊閉嘴,讓自己盡量顯得沒那麽丢人。
沒走出去多遠,孫承宗再次愣住,擡頭看着遠方那高聳的建築,上面有一個十分巨大的‘鍾表’!
這東西,他隻在皇宮中見過,據說來源于極西之地,是外國進貢之物,能精确時間,可謂是珍寶一流,即便是在整個京城,聽說能有鍾表的也都是大貴之家,上次一個太子府内的同僚家裏弄到了一個,花費千斤,好好地顯擺了一下。
可,可現在看到了一個這麽巨大的,起碼兩裏地之外都能清楚看見,可見,這鍾表到底有多大!
“這,這是鍾?怎麽如此巨大?豈不是全程之人都能看到了。”
正說着,時間來到中午11點,鍾聲忽然響起,聲音清脆,全城都能聽到,連響十一下,實在讓孫承宗大開眼界。
這東西建的時間不算太久,洪承疇也不知道,便喊了過路的一個百姓,“這位小哥請了,請問,這可是大鍾,是什麽時候建的?”
“哈哈。”這人也不怕生,十分豪爽地說道:“一看你們就是外地人,這當然是大鍾,五洲先生說,要讓全城人都能看到時間,便建了這麽一個,有大半年了都,哎,這東西也不好,時間太精确了,幹什麽再想偷懶,難喽!”
說着,還一臉自豪中帶着三分嫌棄,那股子勁,看的人想抽他。
“這,這要花多少錢,便是京城之内也不曾有過,勞民傷财,根本無用啊!”孫承宗一臉痛心,國家窮困,府庫無錢,這福州府卻如此靡費,不知道爲了供養福州府,這福建其他地方窮困成什麽樣子!
“京城?切!”這人頭往一側一撇,擡手搖了幾下,“真不是看不起京城人,實在是,聽來往的商人說過,那邊,太窮人,不說咱們福州府,便是全福建,連個乞丐都沒有,隻要有手有腳,願意幹活,便沒有吃不飽飯的。”
看着人那不屑的樣子,若是王軒在此,一定會說一句,是誰在裝逼,好刺眼!
“沒有乞丐?怎麽可能!”孫承宗無論如何都不信,無論是一縣一省乃至全國,财富的數量是有限的,富了一地,必然有其他地方要變得窮困,這是用一省供養一地。
這種觀念,自古以來就有,滿朝文武都是這麽想的,在經濟學還沒有被總結出來的年代,這種思想根深蒂固。
“怎麽不可能,我福建就是沒有乞丐,我福建人就是有錢。”這人也不知道這話該怎麽解釋,他也解釋不清,反正他就是知道。
“愚昧!”孫承宗不屑地哼了一聲。
“你你你……”這路人氣急,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隻恨自己之前沒有多讀讀書,隻是認字之後便不在去學堂了,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你就是沒見識,土包子,這些你見過嗎,那樓你見過嗎,最讨厭你們這些腐儒,什麽都不懂,隻會甩兩句酸詩,百無一用是書生!”
說完,這路人直接走了,根本不在看孫承宗那張鐵青的臉,他倒是看到這群人氣勢不小,可那又如何,這裏是新城,誰敢打架,怕不是沒見過水泥墩子吧!
孫承宗氣的暴跳如雷,長這麽大,還第一次被平頭百姓給嘲諷了,簡直沒有王法了,膽大包天啊,還懂不懂什麽叫上下尊卑!
“好了好了,别生氣。”洪承疇一看吵起來,趕緊安撫孫承宗,“眼見爲實耳聽爲虛,不過……”
見洪承疇說話有些爲難,孫承宗皺眉說道:“洪大人但說無妨。”
“不過我家是福建泉州的,之前确實窮,這幾年,看信件上說,現在福建确實富裕,隻有幹活找不到人的,沒有沒活幹的,便是我家的地,現在地租都一降再降,不然連佃戶都找不到。”
“這,這怎麽可能!”孫承宗簡直不敢相信,這大明,還有找不到佃戶的時候?
他到不懷疑洪承疇騙他,但是,這與常理不符啊!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四年沒回來了,福建變化太大了,這都是五洲先生的功勞啊!”
“對了,這五洲先生我已經聽你們提過幾次了,是誰?”孫承宗好奇,好像這些事情都與此人有關。
“五洲先生,姓王名軒,人稱‘福建王’,這次咱們是見不到了,不過到了廣東便能見到。”
福建王三個字,讓孫承宗本能的有幾分抵觸,他是正了八經的大明忠臣,對亂臣賊子從來沒有好感。
不過,張了張嘴他又忍住了,感覺自從來了福州之後他就不太順,已經被打臉不知道多少次了,難道是出了京城之後,自己太過放松了嗎?
沒了那種在京城時的如履薄冰的感覺,有些飄了啊!
穩住,别浪!
一行人也沒了談話的興趣,各有心事,剛走出碼頭,便被人攔住,原來是王軒府上的車,知道今天人到,便來接待安排了。
乘坐上這華麗的馬車,孫承宗才發覺,如此平穩不說,速度也快,若是用來……趕緊甩甩頭抛開這種想法,他覺得自己要瘋了,就這麽一會,不知道腦袋裏都轉過多少想法了。
來到王軒府上,看着那高大的宛如城牆一般的高牆,孫承宗微微撇了下嘴,僭越,自古以來,不同身份地位,可以有的府邸牆壁高度也不同,反正,王軒這個肯定是僭越了。
可進了門之後,他卻又有些迷茫,有些太普通了,完全與他想象中那種奢華不符,而且,感覺整個府邸并不大,必說比之王公貴族,便是一邊的富豪之家,也不會這麽小吧?
就這,跟那福建王的名号和那高牆完全不搭調啊!
看不懂,自動下了船,這一切的一切他都看不懂,他現在最急切的就是想出去走走,到福建各地看看,到底,這福建是個什麽樣子。
平日裏,他可沉穩的很,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就是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