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上下,大大小小的寺廟的鍾聲響起,并慢慢的形成合奏的時候,還沒開啓的東門外面,就已經非常熱鬧。
昏黃的燈光和爐火間,熱氣在升騰着,早起的人們,安靜享受着它們的撫慰,直到城門被睡意惺忪的守卒吱吱呀呀的打開。
還帶着起床氣的守将看着馬上擠到門口的人群,一邊埋怨着怎麽今早人這麽多,一邊尋思着今天有個不錯的開局,不耐煩的對最前面的那個青衣人道:“擠什麽擠,也不看看……”
他的話,随着對方甩出的腰牌戛然而止,讨好的笑容随即擠滿整張臉,點頭哈腰的道:“您請,您請,”
這倒黴催的,差點一大早就得罪一個對罪不起的貴人。
當先那人跨上馬揚長而去,一個字都懶得對他說。
再看到第二個人是同樣牽着馬,他便自覺了很多,對方更自覺,也用一個腰牌和他說話,他馬上又享受了郭老二他們夢想的待遇。
但官不大,權利不小的城門守将,今早自然非常的不快活,這是怎麽回事,一大早的,怎麽有這麽多貴人趕着進城?
不解的捶着老腰的他,此時還不知道,對東門來說,這樣的事,以後每天早上都會發生。
這些從同一個地方來的人,入城之後,很快消失在不同的街道中,皇宮裏的段正淳在去書房前,就得到了那邊的消息。
在一旁服侍的蘇進賢看着他的臉色,覺得皇上好像有些開心的樣子,便說道:“皇上,老奴說過,太子定然是一切安好,”
段正淳的臉色有些怪,他放下那張紙,接過蘇進賢遞過來的熱毛巾,問道:“你可知道太子昨晚做了什麽事?”
“老奴不知,但一定是好事,”
“太子,昨晚把安順給綁到了柱子上去,綁了一夜,現在估計還沒放下來呢,”段正淳幽幽的道。
“啊?”蘇進賢也不由得大吃一驚,跟着就連忙請罪:“皇上,安順做的那些事,老奴……”
“好啦好啦,”段正淳擺擺手,“準備去皇後那,”
他又擡起手來,“不,請皇後來我這用早膳,”
“是,老奴這就去請,”
蘇進賢一邊急急忙忙的走,一邊在罵,安順你這兔崽子,究竟背着我幹了什麽勾當,竟然讓太子那樣大動肝火?
高升潔正拿着劍開始早課,突然聽到段正淳請她去同用早膳,也是有些詫異,過了新婚,又剩下段譽之後,這樣的事情,便很少有過。
高觀音靜是很高興,一邊張羅着爲她梳妝打扮,一邊肯定的說:“皇上這當然是有要事要和你商議,”
高升潔此時已經琢磨出一些名堂來,“我看,多半是譽兒又鬧出了什麽亂子,”
“啊,不會吧!”高觀音靜愕然,太子才到那邊多久啊就會鬧出亂子來。
高升潔無奈苦笑,“你看吧,一定會是這樣,”
比他們起得還要早些的高泰明,此時已經在花園裏做完了早課,他把劍丢給管家高成,一目三行的讀完那封信後,皺眉道:“讓明順來見餐廳我,”
高明順很快趕到,“父親,”
“坐,”高泰明給兒子盛了雉雞湯,“你看看這個,”
高明順看着四弟寫來的信,臉色陰晴不定。
他沒想到,段譽剛到那邊才那麽一會,就又鬧出這麽多事來。
段譽一到,就匆匆去匠戶家裏體察,他有些佩服,這樣的事,他從未做過。
段譽因爲體察到的實情而惱怒,他同樣有些惱怒,他沒想到,下面的人,竟然會貪腐到這樣的地步。
但他同時也免不了在心底诋毀段譽,說起來,讓那幾千人背井離鄉,遭受這麽多不公,你才是始作俑者。
而段譽在晚間對大家說的話,讓他同樣羞愧的同時,也很是惱火,段譽那麽說,就等于把朝中所有人,包括他們父子、叔伯,全都囊括了進去。
因爲按段譽所說的,這些事最後都會追究到他們父子倆頭上。
他把信重重的放下來,“父親,我認爲你應該親自出面,告訴皇上,或者直接告訴太子,他那些話,太過牽強附會,危言聳聽,”
高泰明示意兒子喝湯,“他對莊園裏管事和守将的懲處,你怎麽看?”
高明順覺得,“那些都不值一提,”他說。
“不值一提啊,”高泰明道:“你有沒有覺得,太子,變得越來越果決?”
會想起自己十三歲的時候,高泰明發現,那時的自己,真沒有這個表弟這麽能折騰,敢折騰。
他剛到莊園不久,就不但發現了問題,還很快就解決了問題,迅速的查明原因後,迅速的做出了懲處。
要知道,那個段隆興,品級雖不高,卻是蹤爽(戶籍)爽長段義知家那邊的子侄,那個安順,更是蘇進賢的幹兒子。
他竟然問都不問,就直接發落了。
換做自己的兒子,如果是泰運那邊的人,及和自己身邊的人關系密切的人犯錯,他也能這麽幹脆的處理?
高泰明覺得,無論是明順還是其它孩子,都做不到。
“你認爲,他這是因爲秉承公心,所以無所畏懼,還是莽撞?”他問兒子。
其實他心裏已經有答案,隻不過,他也難得的需要兒子的肯定。
黃昊從段譽身上感受到的沖擊,高泰明現在也清楚的感受到了。
但卻真不好評價段譽這些作爲的好壞,因爲段譽的行事風格,和他們熟悉和習慣的迥然不同。
那是一種連他都覺得清新的行事風格,當然,他絕不會承認這一點。
“太子畢竟年幼,行事太過于急躁,”高明順評論道:“他這樣做,遲早會釀出大麻煩來,”
雖然他非常認同段譽對待貪腐的态度,他是真的非常看不起那些連匠戶們五貫的安家費都要貪腐的官員,能不能有點志氣?哪怕是去針對一些富戶呢?
他甚至因爲段譽和自己昨晚做的事,他覺得段譽和自己,在對貪腐上,是同步的,但段譽那火力全開,無所顧忌的講話,讓他非常不喜。
“父親,我們必須向皇上,向太子表明我們的态度,”
他态度這麽堅決,其實也有爲段譽考慮的因素,你段家可以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但你最好不要這樣,你必須考慮你的名聲。
高泰明笑了笑,“你覺得,這些話,需要我去說嗎?”
高明順愣了一下,是啊,太子那邊,怕是輪不到我們去說。
…………
皇宮裏,高升潔看了段譽寫來的那封信後,一開始也是非常憤怒,“他們就該殺!他們這麽做,把皇上,把皇室置于何地?”
“皇上,我覺得譽兒說的對,我們是應該主動去督查所有的莊子,這些莊子的收益事小,皇上和皇室的名聲事大。”
“這我已經吩咐了下去,”段正淳道:“隻是升潔,你看譽兒昨晚說的那些話,他這時把朝中所有人都罵了進去,”
高升潔毫不遲疑的說:“罵的好,早就該有人這樣罵,”
段正淳也是無奈,“譽兒說的,有一定道理,但他這麽說,就等同于站在朝中所有人的對立面,這對他不好,對我們也不好,”
“他遲早要坐上我的位子,如果下面的大臣都對他意見很大,那當然不是好事,”
“而他這麽說,也等于是把大臣們,都朝我們的對立面推,這對我們也不好,”
後一點,高升潔一點都不在意,但前一點,她當然很在意,“你說怎麽辦?”
“我覺得,是要給譽兒多配幾個人,在他下次這麽沖動的時候,得有人拉住他,”段正淳道。
…………
莊園裏,段譽此時也正起來不久,他不知道,或者不在住昨晚的作爲,此時會在京城造成了怎麽樣的影響,也不知道因此會遭到管束,在拿着長棍去花園的時候,他聽不到自己想聽的操練聲,有些惱火的正準備讓段易長去軍營那邊看看,馬平匆匆的跑過來:“太子,外面來了好多匠戶和莊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