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門前,又瘦了幾分的馬平扶着柱子等着,看着段譽帶着一群莺莺燕燕從那邊轉過來,忙叫道:“殿下!”
“你怎麽就起來了?”段譽的語氣有些不太好。
“我已經沒事了,”看着段譽的神色,馬平的聲音越來越低。
高一茜見狀,上前去扶着他,“馬總管,你可得好好養好傷,不然,皇莊那邊,太子就沒有了最得力的管事,”
馬平頓時高興得跳起來,眼睛灼灼的:“殿下,你要帶我去皇莊?”
他擔心的就是這個。
段譽依然沒有好話:“還跳?好好走路!”
“是!”馬平忍不住咝了一下。
高智昌的那一鞭子,完全沒有留力,白衣長說,将來就是等到馬平成年,他背上的傷疤也不會完全消失。
段譽,一直是有些不忍心看這個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内侍,這說起來,也特麽的還是個孩子,還是個,成了太監的孩子……
他并沒有問起馬平的身世,但既然是段正淳和高升潔放到自己身邊還委以重任的,那一定沒問題。
其它的,就從他雖然聰明伶俐,但很多時候都不聲不響的,随時陪着小心就看得出來,這孩子的過往,不定有多麽令人心酸。
現在又爲了保護自己,受這麽重的傷……他覺得,他,或者說作爲皇室的整個段家,都對不起這個孩子。
但按自己了解到的現狀,段氏立國逾150年,對不起的,又何止一個馬平?
自己努努力,也許能讓馬平,或者說馬平他們這一代,成爲最後的太監吧!
這個也是由來已久的不人道的職業,也到了該被曆史洪流沖進故紙堆裏的時候。
馬平又陪着小心:“殿下,到了皇莊那邊,我一定和侍衛們好好習武,”
他看到,聽了這話,剛剛還一直冷着臉的殿下,像想到了什麽一樣,突然笑了起來:“好,到時我再給你找一個胖胖的、油油的小夥伴,”——那就可以随時上演新新烏龍寺了。
一個宮女匆匆走了進來,高一茜馬上道:“殿下,皇上召見!”
說這話的時候,她整個人是快活的,馬平的眼睛,同樣也亮了起來。
看看大家手上拿的,這都是剛剛皇後賜的,皇上這個時候召見,不消說,肯定也是準備賞賜呗。
段譽看着大家的神色,很是詫異,我堂堂太子的貼身随從們,竟然都這麽愛财?
話說,你們以前不這樣的啊……哦,所以這是被我帶歪了?
“你們先收拾好,我自己去就行,”
看着馬平他們欲言又止的樣子,段譽在心裏搖頭,有賞賜下來,這邊不跟着人去就拿不回來?
哼哼,幼稚!
我不會讓蘇進賢派人直接給我送上門?
…………
“譽兒,坐,”段正淳從蘇進賢手裏接過一條熱毛巾,在眼上、臉上敷着。
段譽看着他案頭那麽高的一摞奏折,很是佩服。
換做是他,這些奏折全讓蘇進賢把印一用就好,反正這上面奏的事,說到底,主要還是看高泰明那邊的意見。
所以你說你這麽辛苦的每一封都朱批幹什麽?
他又不由得有些爲自己的這個皇帝老子悲哀……完了他發現,剛才爲自己身邊的小内侍悲哀,現在又爲皇帝老子悲哀,可特麽的誰悲哀我啊我好好一個準二線城市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二世祖,香車美女的活得好好的,就突然到了這個悲哀的時代,前面還有辣麽辣麽多艱巨的大事情要搞……
他于是非常想念董佳。
“譽兒,”段正淳從禦座後轉出來,坐到他身邊的錦凳上,“你母後那裏,去過了?”
“是,剛回來,母後又給了一大堆東西,我不過是去皇莊住一陣子,母後覺得我把整個東宮搬過去還不夠。”
“呵呵,”段正淳笑了笑,“不說你母後擔心你,這其實也是該有的排場,你是我大理國的太子,”他拍了拍兒子的肩頭:“有些禮制,還是要守,”
他止住段譽的話:“我知道你嫌麻煩,但也不可一切從簡,不然,怕是又會有些風言風語,”
段譽聽了,也是非常無奈,禮,禮制、禮法等等,在這個時代,可不是像後來那樣可有可無的東西,而是搞不好就非常要命的東西。
就說他這太子正式出行,按禮,該坐什麽車,前面開道的得有多少人,其中騎馬的多少,步行的多少,持劍、槍、刀、戟、弓等的各有多少人;纛有幾支、旗有幾面,其中各色旗幟又有幾面……
其它華蓋、傘、雉扇、團扇……
不但數量都有明确的規定,連位置都不能錯。
一個行差踏錯,不知會有多少正直君子站出來不幹……
段譽也覺得惹不起,關鍵是沒必要去招惹。
段正淳話裏的意思,他也聽出來了,前些天剛在城裏鬧了那麽一陣,現在就輕車簡從的出京去皇莊,經有心人一說,怕是有很多不明就裏的人會認爲,他這是受到了責罰、貶斥。
“兒子記住了,兒子謹遵父皇的安排!”
“嗯,還有,那些風言風語,你也不要往心裏去,父皇等着你在皇莊給我驚喜,”段正淳又道。
“我明白,”段譽道:“他們愛說就讓他們說去,我将來就用成績來打他們的臉就是,”
因爲遷徙了那麽匠戶到皇莊,所以說他這個太子追求享受,太過奢靡,不顧民衆疾苦的風言風語,也傳到了他們父子倆耳中。
段譽對此,真的是懶得回應。
我以後要幹的事多了,每一次都解釋,那不是得累死?
段正淳稍愣了一下,兒子最近說話,嘴裏總會冒出一些聽了明白那是什麽意思,但此前并沒有這樣說法的語句或詞來,比如這個,“用成績打臉”,别說,不但樸實,聽着還挺帶勁!
“你呢,也不要把這事算到泰明頭上,”
“我知道的父皇,”段譽馬上說。
他第一時間就清楚,這事,肯定不是高泰明幹的,至少也不是他主使的。
雖然自己和這個不是一代人的表哥,最近打的幾次交道,很是激烈,但高泰明,或者說整個高氏,一定也希望是他這個高升潔所出的太子,而不是其它那些妃子所出的兒子,将來順順利利的坐上皇位。
這樣污損段譽聲譽的事,高泰明那個聰明人肯定不會幹。
所以這京城裏,還有其它勢力在伺機興風作浪……段譽又生出池淺王八多之感來。
段正淳又道:“我知道你這次去皇莊,是想把你的一些想法變成成績,但是譽兒,你也不用急,無論如何,前面還有我呢,”
“最近這麽多事,現在情勢平穩了下來,時節又正好,你就當去散散心也好,”
段譽挺感動:“是,父皇,”
有些話,現在也沒必要說,還是到時拿成果說話吧。
“皇莊雖然離京城不遠,離上關的駐軍也近,但安全一事,卻不可疏忽,”段正淳站了起來,朝蘇進賢示意了一下,蘇進賢馬上對着外面叫道:“宣,段弘毅晉見,”
一個相貌英武,約三十上下,一身戎裝的将領快步走進來行禮,“皇上,太子殿下,”
“弘毅,過來,”段正淳朝那個将領招招手,對有些期待的段譽說,“譽兒,這是族中你的堂叔,”
段弘毅連道:“軍中不論輩分,請太子殿下直呼臣的名字就好,”
段正淳拉着段譽的手道:“弘毅是禦林軍中最有爲的将領之一,譽兒,從今天開始,弘毅所領的2000禦林軍,皆成爲你直屬的親軍,明天,他們随你一起去皇莊。”
段譽這一刻,真的高興得有些傻了,哈哈,我這就有自己的軍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