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知府的辦事效率還是很快的,在将盜賊的屍體運回去的當天,他們的人就在縣丞老家的隔壁村子發現了他的身影,相對來說,縣丞還算比較順從的,故而沒吃多少苦就被押送回縣衙了。
知府三下五除二處理了縣丞,将他這一年多搜刮、貪污的民脂民膏盡數收回,讓縣内的縣令暫時代管縣丞的所有事務,他便急着回去商議下一任縣丞的事情。
陸離對于這個處理結果還算滿意,便也沒多什麽。
眼看着距離兩人約定好的離開日子越來越近,而蘇小玲那邊又固執的不肯還錢,還蹿騰着張秀芹鬧事,兩人決定盡快解決掉此事,下一劑猛藥,好讓蘇小玲知道厲害。
故而這一天一早,陸離和小滿便分兩路,一人去了蘇家,一人則直接去了桃源縣。
其實小滿這些天最想不明白的一件事,不是蘇小玲爲何固執的不肯還錢,更不是蘇小玲爲什麽會認爲蘇啓偏心自己,而是蘇小玲究竟下了什麽蠱,竟然說動了之前因爲此事而和她鬧得不可開交的張秀芹,并且還讓她能夠無怨無悔的幫自己做事。
即便是親生母親,那也沒有到這個份上的吧?
“爹!”小滿推開蘇家的木門,歡快地朝着屋内叫了一聲。
很快,北屋的簾子被掀開,蘇啓笑呵呵的走出來,“小滿呀,怎麽這麽早就來了,吃過早飯了嗎?”
兩人絮絮叨叨的互相問候幾句,旋即,小滿便開門見山的說明了自己的來意,“爹,我和陸離已經商量過了,就算小玲不出錢,那我們也得給您買一處宅子,順便添置幾個人伺候您。時間不早了,我們得盡快回去,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那那你這意思”蘇啓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小滿揚唇一笑,握住蘇啓的手,笑道“爹,咱們今天去一趟桃源縣,轉一轉這些個宅子,您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咱們今天就買下來。”
蘇啓再度愣住,看着小滿好似有千言萬語要說,但最終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見狀,小滿心中暗自思忖難道爹也改變主意了?莫非,小玲将爹也給哄騙過去了?
不對啊,按照小玲的那個想法,難道不是應該勸爹盡快買宅子嗎?怎麽還能勸他不買呢?
“小滿啊。”
蘇啓終于開口,小滿連忙從自己的思慮中抽身出來,擡眸認真的看着蘇啓,專心緻志的等待着對方的下文。
“我這幾天一直在想這個宅子的事情,小滿,依照我說,要不然咱們就别買這處宅子了,省的日後麻煩,你說呢?”蘇啓反握住小滿的手,他那長滿粗繭子的手輕拍小滿的手,語重心長道“您看,我們之前還沒買宅子,就鬧出了這麽多事情,這現在若是真的買了,那不得鬧出更大的事情來嗎?”
他對這宅子實在沒有太多的企圖,畢竟隻是個吃飯、睡覺的地方,在碧水村住着也是一樣的。
小滿聞言長歎一口氣,無力的耷拉下肩膀去,她頓覺這些日子的努力全都白費,問題又回到了最初點。
她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來看向陸離,揚起一個柔柔的笑,“爹,您好好想一想,這宅子的房契和地契都在我和陸離手中,日後是絕對不會出問題的,您之前不是也同意了嗎?現在怎麽突然反悔了?是不是小玲跟您說了什麽?”
“不不不,那倒不關小玲的事情。”蘇啓擺手,微微耷拉下了頭,他抿唇想了想,又說“但是這個這個我覺得吧,還是在碧水村住着舒服。”
說到底,他也拿不出确實的證據來,好讓小滿終止買宅子的這個想法。
小滿對于這一點也是十分清楚的,她握緊了對方的手,十分鄭重“爹,我們說過多少次了,我們給您買了桃源縣的宅子,并非必須讓您住進去。您可以住在碧水村,也可以住在桃源縣,我們隻是給您提供了多一種選擇而已,知道嗎?”
“好吧好吧,那就依照你們說的做。”蘇啓也沒了辦法,他自知自己說不過小滿,所以隻能就此妥協。
見狀,小滿彎着眼睛笑了笑,“這才對嘛,爹,我向您保證,以後小玲絕對不敢再鬧什麽幺蛾子,您就放心在桃源縣住着吧。”
蘇啓聞言覺察出一絲異常,他這才發現,原本寸步不離小滿的陸離,今日卻不知去哪兒了。
他皺了皺眉,“陸離呢?他去幹什麽了?”
小滿調皮的吐了吐舌頭,眼中閃過些許狡黠,“您猜。”
彼時,在桃源縣蘇小玲的宅子正廳中,陸離微微放松的靠着椅背,他端着茶杯,左手慢條斯理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蓋,眼睛盯着茶杯上的玉蘭花紋,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看起來很是閑适。
當然了,前提是忽略擺在桌上的那一把長劍。
“陸陸離,你、你要幹什麽?”張秀芹将小玲護在身後,雙腿顫個不停,但仍壯着膽子問道。
今日一早,店鋪還沒開張,陸離就帶着一把長劍到了家裏,當時她和小玲正坐在飯廳吃飯,家裏的門都沒開,誰也不知道陸離是怎麽進來的,而且他手中還拿着那麽長的一把劍,看着就讓人心生寒意。
好聲好氣的問了好,又上了最好的茶,陸離卻始終一言不發,隻坐在椅子上盯着茶杯出神,理都沒理她們。
期間,張秀芹軟話硬話都說了個遍,卻仍沒得到陸離的半點回應。
哦,不對,其實也得到過些許回應的。
當時陸離雖沒說話,但卻直接抽出了那一把長劍,泛着寒光的長劍從劍鞘中“唰”的一下被抽出來,差點将張秀芹和蘇小玲吓得當場暈厥。
再後來,張秀芹和蘇小玲坐也不敢坐,隻能害怕的躲在一旁,等待着陸離說出自己的來意。
陸離輕咳一聲,旋即吹向那不斷冒着熱氣的茶杯,看着那白白的熱氣一哄而散,他不由得揚起個滿意的笑,這才拿着茶杯湊近,輕輕啜飲一口,發出滿意的喟歎。
喝了口茶,他嘴角浮現出淡淡的笑意,“真是好茶,蘇小玲,沒想到你這麽窮,家裏卻藏着這麽好的茶葉。”
聞言,蘇小玲咽了咽口水,頓覺自己的冷汗更多了。
好端端的,陸離提起這件事情幹什麽,莫非又是來要賬的?
“蘇小玲。”陸離起身,随手将桌上的長劍拿起,嘴角的笑早已消失不見,他琢磨着時辰,估摸着小滿和蘇啓應該差不多也該到了,便直接說道“我今天來這兒,不是找你商議,也并非勸你,我是來下最後通牒的。”
蘇小玲又往張秀芹身後躲了躲,兩隻手緊緊地攥着她的衣裳,手心滿是汗珠,因爲過分用力而骨節泛白。
在那麽長且鋒利無比的劍面前,沒人還能向往常那樣淡然自若,甚至不講道理、胡攪蠻纏。
陸離正是深谙這件事,所以才特地拿出了許久不用的武器來蘇小玲家,順便宣告決定“你們可以不出錢,但嶽父的宅子你們誰都别想進,至于房契和地契,看也别想看。”
“我們今天就會去給嶽父買宅子,你們也不必參與,因爲這件事情和你們沒關系。”
“我來這兒,就是爲了警告你們,誰也别想打宅子的主意,因爲我和小滿會直接帶走房契和地契,若是你們誰敢去那宅子——”說到這兒,陸離停下,再度抽出長劍,徑直砍向一旁的花盆。
劍氣一閃而過,混合着風聲,花盆應聲落地,泥土和花根散了一地。
張秀芹和蘇小玲往後退了好幾步,眼睛瞪的老大,個個打着冷顫,冷汗滴滴答答的往下流,鬓邊的頭發早就全濕了。
陸離見狀滿意點頭,他将劍收起來,語氣也緩和幾分,又說道“當然了,你們也可以選擇出二百兩銀子。這樣一來,你也不用再還錢了,這宅子你們也盡管去、盡管住,沒人敢攔着你們,宅子裏的傭人你們也可以随意使喚,至于這房契麽”
他擡眸,揚起個和善的笑,“房契由張大娘保管,地契由我嶽父保管,這也不失爲一個法子。”
說完,陸離瞧了瞧劍鞘,發出“叮叮——”的悅耳脆響,他再度笑了笑,隻是這笑卻并無感受到半點輕松,反而比之前更爲害怕和驚懼,“二者選其一,很簡單吧?”
“我我們”蘇小玲拽着張秀芹的衣裳,緊張地看着陸離,說話斷斷續續“商量商量一下。”
陸離揚手,“半盞茶的時間,請便。”
半盞茶時間過,蘇小滿大着膽子站出來,鼓起勇氣說道“我們商量好了,這次我出那二百兩銀子,但那房契必須在我娘手中,這個沒問題吧?”
話音剛落,門被推開,小滿扶着蘇啓走進來,“當然沒問題。”
說完,她側頭看向蘇啓,眨了眨眼睛,“爹,您覺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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