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卻是看的有些意見,小小聲的對着蘇小滿道,“這個什麽杜長安對人的态度也太差了吧?看那個大嬸很怕他的樣子。”
蘇小滿也皺了皺眉,搖搖頭,“再看看吧。”
珍珠對杜長安的印象迅速下降,但是礙着這裏人多也不好說什麽。
這時候杜長安已經拿好了清理創面的工具出來,動作很快的坐回到了大嬸的對面,“胳膊伸出來啊。”
大嬸便聽話的将胳膊送過去,杜長安換了個姿勢,不像一開始那麽吊兒郎當的,而是坐正了許多,上半身俯下去,緊挨着那胳膊,一點不适的樣子都沒有。
就在那個看上去很是吓人的鐵夾子快要碰到大嬸的胳膊的時候,杜長安卻是又掀起了眼皮,看着有些害怕的大嬸道,“要是連這個都害怕的話就幹脆把眼睛閉上啊!”
聞言大嬸也像是反應過來了一樣,求之不得的閉上了眼,杜長安風輕雲淡的低下頭去,面無表情的道,“開始了。”
鄉野人總是容易長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畢竟是成日裏在土中勞作的人,更何況這個瘡的創面已經有了銅錢大小,清理的過程肯定不會太賞心悅目了,甚至還會有些讓人覺得污穢,珍珠硬撐着看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忍不住的錯開了目光,不動聲色的看向了杜長安賞心悅目的臉,微微的深呼吸幾下,這才緩了過來。
倒是蘇小滿的目光一直在杜長安和那大嬸之間梭巡,大嬸的手臂風吹日曬,還有在田間勞作所留下的不少傷痕;杜長安的手白皙好看骨節分明手指颀長,手上的皮膚很白,乍眼看上去甚至能看得見上面青色的血管,是一雙看上去就是養尊處優高貴的手。
那創口猙獰恐怖,杜長安的指甲圓潤粉嫩的可愛極了。
黝黑和白皙,猙獰和精緻,這兩者及其相背離但是湊在一起又和諧的令人不可思議。
蘇小滿看着杜長安面無便請但是極其認真的處離手下的工作,認真的像是在對待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大概過去了一盞茶的時間,杜長安将創面清理好了,直起上半身來爲不可察的松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工具,抻了抻筋骨,然後從旁邊那個一個瓷質的小罐子,“這是藥,一日三次,知道的吧?”
大嬸趕緊非常聽話的點頭,“是是是,自然是知道的。”
說完大嬸就趕緊拿了藥膏想要走,這時杜長安一挑眉,拖長了聲音的道,“等等——,誰讓你就真麽走了的?”
蘇小滿和珍珠都看了過去,皺緊了眉。
大嬸一聽就是一震,于是已經起來的動作又坐了下去,杜長安看着她,大嬸卻不敢擡頭看杜長安,杜長安克制着自己喘了幾口氣,又閉了閉眼才勉強不算太嚴厲的語氣道,“我當初怎麽跟你說的?”
大嬸低着頭不說話,杜長安便更氣了,仿佛隐約都能看見他炸毛的樣子,“讓你什麽時候來?你過去了一個多月才過來!創口都這麽大了才知道疼了?疼了才知道找我來了?胳膊還想不想要了?!非要等整條胳膊都爛了才想得起來我是吧?”
大嬸聽着這麽個小少年一連串的責怪,連頭都不敢擡,隻敢小心再小心的道,“想要想要。”
接着杜長安便不說話了,大嬸許久沒聽到聲音,慢慢的向上看去,才看見杜長安像是生悶氣一樣抱着胳膊,臉氣的鼓鼓的看着她,大嬸一看這個樣子就知道這是把他氣壞了,趕緊嗫嚅着解釋,“這不是,秋收了,農忙……哪裏會總有時間呢,杜神醫啊,我錯了,下次定然不會再誤了時間了。”
杜長安聞言便更炸毛了,他一生氣聲音就要拖得老長,聽上去是陰陽怪氣的,“沒——時——間——?我住的很遠嗎?不過是散個步就到了的距離,你是有多——忙——?”
大嬸被這麽個當自己孫子都行了的小少年一通搶白,倒是沒覺得生氣,隻覺得自己給人找麻煩了,黝黑的臉都能看出紅了些許,隻能嗫嚅着連連道歉,“對,對不起,我錯了。”
杜長安其實看見大嬸這個樣子也不好意思再發脾氣下去了,但是讓他服軟是不可能的,于是忿忿的撇開頭,“誰要你道歉了?随你的便,你若是不來我還輕省,還開心呢。”
可是你剛才可不是那個樣子的,衆人心中齊齊這樣想。
這可不就是個别扭但是十分好心的半大孩子嘛,蘇小滿這樣想着,忍不住笑了起來,并且也堅定了,這個孩子就是自己要找的杜神醫杜長安。
最後大嬸千恩萬謝的在杜長安看似不耐煩實則是不好意思的催促聲中離開了,走時最終還是将那一筐子雞蛋繞了個路放在了杜長安家的院子裏。
這樣一來就到了蘇小滿與珍珠兩個人這裏,杜長安看了這麽長時間的診,也是累得不行,微微欠着身子伸展了一下身體,擡頭看見兩人就挑了挑眉,掀起了嘴角,又恢複了剛才吊兒郎當阮若無骨的坐姿,“瞧瞧,今天什麽日子啊,貴客都來了,二位是要看點什麽病啊?”
這話問的不地道極了,那調侃的聲音不像是個大夫,倒像是攤子上買水果的。
蘇小滿和珍珠穿的平時的衣服便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于是在這一衆鄉野之人中是分外的顯眼,再加上杜長安這麽一句話,頓時幾乎所有人都注視着他們兩人。
但好歹這麽久等過來了,蘇小滿與珍珠也是習慣了這個欠抽的語氣,于是毫無心理負擔的道,“請杜神醫醫治害喜之症。”
杜長安挑了挑眉,目光在她們兩人身上各自停留了一會兒,接着便沒什麽興趣的垮下去倚着桌子道,“恕我直言,你們二位中沒有一人需要醫治這個病症的,如果兩位貴人是有意來找在下的不痛快,那便請馬上離開吧。”
想不到這位醫生卻是直接将這種事情直接說出來,一時之間臉都有點紅,但他們也知道這位神醫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沒有想要诋毀二人的意思,便解釋道,“不,不是我們中的某一個人,病人此時正在家中,實不相瞞,她之前小産過,但是因爲沒有好好調養,是以身子虛弱,現在又懷了孕,害喜害的厲害,卻是連床都下不了的,是以隻能由我們兩個人來請神醫過去。”
聞言,杜長安臉色一變,突然道,“那丈夫呢?”
蘇小滿與珍珠對視一眼,均是疑惑,“什麽?”
杜長安皺着眉,耐心的額=道,“那個女子,你們的朋友,她丈夫呢?爲什麽不由他過來找我?”
蘇小滿與珍珠奇怪的對視一眼,如實回答道,“他尚在家中陪伴我那位朋友。”
杜長安聞言便冷笑了一聲,那是從剛才起從來沒有在他臉上出現過的神情,是沒有一點溫度的,隻剩下了嘲諷和恨意的表情。
杜長安幹脆利落的站起身來,轉身便走,聲音裏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情緒,“今天就到這了,送客。”
蘇小滿與珍珠一愣,不少等了很久的人也愣住了,但是卻沒有一點想要催促杜長安或者指責杜長安的意思,反而是不少人将責怪憤怒的目光轉向了蘇小滿和珍珠身上。
可是兩個人也很懵,她們單知道杜長安的脾氣古怪難料,可是卻沒想到這麽不好預料的,竟然是說走就走一點都不拖泥帶水的。
珍珠着急之下就想要追上去,可是就被一個大媽攔了下來,“你做什麽啊小丫頭。”語氣之間已經是有些不開心了。
珍珠着急的道,“她一定是有什麽誤會了啊,我可以跟他解釋清楚的!”
那大媽是明事理的,看着兩人的樣子便知道她們确實是有急事來找,但是她也麽有辦法,隻能歎了口氣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長安他就是這麽個性子,說送客那就是送客了,你再怎麽求也是沒用的。”
蘇小滿便皺着眉道,“那麽請問,我們是哪裏說的不太妙的地方嗎?我們下次也好多加避免。”
大媽搖搖頭,“我們從何知曉呢,長安也不過是到這個村子才小一月的時間啊。”
隻小一月的時間就已經同整個村子的人如此熟識了,蘇小滿郁悶歸郁悶,但還是十分敬佩這個杜長安大夫的。
大媽道,“我們隻知道長安很多事情都是秘密,是說出來會讓他大爲光火的秘密。”
珍珠很是着急,“那怎麽辦呢?我們就這樣回去嗎?”
蘇小滿堅定的搖搖頭,“當然不可以,我們是說好了要将神醫請回去的,既然神醫不答應,我們便一直等下去吧。”
這話音剛落,人群當中立刻有一位大伯出聲道,“你們最好不要!你們竟能被長安厭惡到這種程度,若是你們留下來那豈不是長安天天都不會出來看診嗎?”
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就是,你們看不了病也就算了,竟然還想要連累我們一整個村子的人都看不成嗎?”
“長安看見你們就氣成這樣,你們這是何居心啊?”
蘇小滿和珍珠一時之間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這時那位還比較好心大媽好心的提醒道,“我看你們倒不如先離開,畢竟長安的性子就是這樣,還不如再換一個人來請一遍呢。”
蘇小滿與珍珠對視一眼,蘇小滿心想這樣也好,回去也好做一做這位神醫的功課,比如問一問方機關于杜長安的曾經的事,爲什麽會如此抗拒她們兩個人所說的話的原因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