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尚書夫人有了點精神,便随口接到,“什麽人?”
珍珠便嘴快的接口道,“當然是禮部尚書大人啦,竟能把你管的一丁點脾氣都發不出來,吓壞我了。”
禮部尚書夫人額上青筋一跳,珍珠見狀趕緊吐了吐舌頭搶着道,“這可不是我瞎說的,你問娘娘,定也是這般想法。”
蘇小滿卻一臉無辜,假意“我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禮部尚書夫人頓了頓,竟是紅了臉,本來蒼白的像是有點透明的臉色都有了點氣色,有點惱意的道,“他慣會氣人了。”
珍珠最是明白這個了,輕輕的撞了撞她胳膊,揶揄道,“其實心裏偷着樂呢吧?我還能不知道你的那些個小心思呢?”
禮部尚書夫人紅了下臉,接着又“撲哧”笑了出來,挑挑眉道,“怎麽說的你很懂我一樣?”
珍珠不甘示弱的,“那當然,我便是除了尚書大人之外頭一個懂你的了?我有說錯麽?”
禮部尚書夫人被她逗得直笑,向着蘇小滿道,“娘娘你看她,最是個會說人閑話的。”
珍珠不無惆怅的道,“我閑嘛,自然是閑話多的很。”
禮部尚書夫人便挑了一挑眉,“怎麽?”
蘇小滿便笑着道,“是李大将軍這幾日在軍機處當值呢,這不是閑的狠了,這些時日都賴着我呢。”
禮部尚書夫人便伸出蔥白似的纖纖玉指來戳戳她的額頭,“瞧你這些出息。”
珍珠便順勢倒在她肩上,但礙着她肚子裏還有孩子,也不敢靠實了,虛虛的摟着尚書夫人,哀哀切切的訴苦,“我自然是不像你這麽有出息的,你便行行好,安慰安慰我也好啊。”
尚書夫人對這個經常撒嬌的比自己小的珍珠還是很多耐心的,便摸摸她的頭道,“你這不是還能在我與娘娘身邊賴着呢?有什麽可無聊的。“
珍珠從善如流的蹭蹭尚書夫人的手心,想了想道,“這倒也是,可是你身子不适,娘娘又時常要去找皇上,怎麽想都是我一個人孤家寡人的,最可憐了。”珍珠這樣說着,又平生了些戚戚然的情緒來,分外誇張的哀痛的道,“我可真是孤家寡人一個,可憐的緊呢。”
尚書夫人被她一通耍寶逗得不行,忙着抻了抻蘇小滿的衣袖,“娘娘你可快去央了陛下,趕緊放李大将軍回來,除了李将軍,可沒人受得了她。”
蘇小滿也笑,“我也正這麽琢磨着,免得有人哀哀切切的道自己是孤家寡人呢。”
珍珠一聽卻是不幹了,連連擺手推拒道,“那可不行,老李就是個榆木做的腦袋,他若是知道了不讓他做該做的事,怕是要一根筋的鑽牛角尖将自己鑽死。”
尚書夫人見狀便笑,“你看你,李将軍不回來你要難過,回來了你又不許,我看你也休要說我,數你才是最難伺候的那一個呢。”
珍珠聽了便想要爲自己正名,“哪裏是我難伺候,我是巴不得李冉快些回來的,是他最是别扭,走時百般不舍,若是許久不去了又要總是念叨着軍中的事情。”
尚書夫人便道,“李大人這是既顧國又顧家呢,你怎麽還不願意上了。”
珍珠聽了便孩子氣的嘟起嘴來,“我哪裏是不願意?我隻是自己偷偷的想,想着……若是李冉能有尚書大人一半的細心在乎我就好了。”
尚書夫人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她一向不懂得怎麽安慰人,便隻會那些最貧瘠的詞彙。
蘇小滿将手放在珍珠頭頂,珍珠天真俏皮的像個孩子,任誰看見她現在這個低眉臊眼的樣子都會生起想要摸摸她發頂安慰她的想法。
蘇小滿揉了揉她的頭發,聲音卻不像動作那麽溫柔的道,“這有什麽可拿來類比的?你這樣想,若是李大将軍是尚書大人的做派,你可适應的了麽?”
珍珠被她這麽一說,還真的想了想,可是禮部尚書是文官啊,長得便是一副玉樹臨風翩翩公子的樣子,于是溫柔小意起來也是一點都不違和甚至還很是賞心悅目的;
可是李冉大将軍不是啊,李家世代爲武将,李冉的父親就是個目不識丁的粗人,雖然好歹到了李冉這裏讓他讀書讀成了個進士,可骨子裏的教育仍然是不拘小節隻粗不細的,更别說李冉雖然也是長相周正的俊美男子,但絕對是走粗犷的那一挂的。
珍珠不死心,閉着眼想象了一下李冉拿着果子溫溫柔柔眼含秋水的遞到自己嘴邊的樣子,終于還是忍不住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這場面實在是太考驗人了,她家李冉還是就适合将煞風景的雞腿整根遞給她。
于是珍珠明白了,珍珠頓悟了,她拉着蘇小滿的手很真誠的道,“娘娘,我清醒了,老李就這樣就很好。”
蘇小滿便笑,珍珠又想,自己本來就是因爲李冉向自己求愛時太過直接爺們兒的方式才被迷住的,再想了想覺得李冉的粗犷氣質還是很對自己的心意,于是最後的那一點不快也瞬間就煙消雲散了,隻剩下握着蘇小滿的手搖來晃去的快意。
幾個人這邊說着,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輕易就被哄好了的珍珠身上,便沒注意到尚書夫人的臉色卻是又變得越來越差了。
直到珍珠搖晃着蘇小滿搖晃夠了,轉過來又想孩子氣的朝尚書夫人撒會兒嬌的時候就發現她正手掩着胸口垂眼皺眉。
珍珠一看就急了,蘇小滿也緊着伸手過去輕輕的在她後背輕撫,也不敢太過用力,隻小心翼翼的希望她能好受點。
珍珠忙着叫下人過來,好歹尚書夫人的幾個貼身丫頭這兩天也該知道尚書夫人時個什麽情況了,便熟練的拿過了一個缽子來,恭恭敬敬的道,“還請兩位娘娘避讓,别污了身上。”
說着端着缽子在床邊候着,尚書夫人扶着其中一個丫頭的手免得自己脫力,便終于忍不住的幹嘔起來,這時本就一直放心不下便沒走太遠的禮部尚書也趕了過來,一手拉過尚書夫人的手來讓她無力的靠在自己懷裏,本來一直溫吞柔和挂着暖暖的笑意的臉此時皺緊了眉毛,是掩藏不住的擔憂。
蘇小滿便看見尚書夫人陣仗大,每一下都恨不得将胃整個翻出來一樣的撕心裂肺,可是吐出來的東西卻并不多,都不用仔細看就知道那竟隻有剛才喝下去的藥汁,蘇小滿皺了皺眉,這樣豈不是尚書夫人最近竟然連進食都沒有嗎。
尚書夫人緊緊拽着禮部尚書的手,全然放心的将自己交付給尚書。
直到她終于止住了一輪嘔吐,這時候已經全身脫力了,隻能虛虛的靠在禮部尚書的懷裏,禮部尚書取過帕子來,動作輕柔的像是在擦拭自己最重要的寶貝一樣,将尚書夫人嘴邊的穢-物擦幹淨,小聲溫柔的喚着尚書夫人的名字,“婉珺,我在這裏。”
尚書夫人靠了一會兒,回複了些體力後便掀起眼皮來,無奈的看了看同樣一臉擔憂的蘇小滿與珍珠,聲音甚是虛弱的苦笑一聲,道,“抱歉,讓娘娘見笑了,本來是想忍一忍的,結果還是在你們面前出了醜的。”
聞言珍珠先炸了,眼中隐約淚光,“你這是說什麽傻話呢!“
蘇小滿同樣是又急又怒,“胡說八道!明明都病成這個樣子了怎麽還巴巴的逞強陪我們坐着?還瞞我們瞞到現在,你還讓不讓人省心了?”
尚書夫人卻是又想沒什麽所謂的說幾句安慰她們的話,可看着兩個人痛心疾首,再加上自家夫君眼中都要泛着淚光的樣子,那些話突然就說不出口了,最後她張了張嘴,嘶啞的從喉嚨裏說出來的卻隻一句,“對不起。”
蘇小滿将她好好的安置在床榻上休息了,再不敢打擾,先一步退了出來,在門外又被禮部尚書輕聲叫住,禮部尚書沉吟片刻,“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二位随我來。”
蘇小滿與珍珠便跟他到了近處但遠離尚書夫人的一個書房中。
蘇小滿等着他要說什麽,禮部尚書躊躇猶豫良久終于開口道,“在下,有一事相求。”
蘇小滿估計是同尚書夫人害喜一事有關,便道,“大人但說無妨。”
禮部尚書這次咬了咬牙,下定決心道,“我希望皇後娘娘能幫我瞞着婉珺,請宮中太醫配一味,不傷身子的……打胎藥。”
禮部尚書話甫一出口,蘇小滿與珍珠俱是一愣,珍珠當下便忍不住皺眉喊道,“爲什麽?!”
禮部尚書不忍的道,“想必你們也能看出婉珺是有多麽痛苦,她總跟我說害喜是孕婦該有的症狀,可是我們誰不是心知肚明的,婉珺現在這個樣子,才兩個月就已經到了水米不進的地步了,哪裏是正常害喜該有的程度?我受不住了,她這麽難受何嘗不是在往我心尖上捅刀。”
蘇小滿也面露不忍,她也是心疼尚書夫人的,但是她終究是外人,看到的也更理性一點,她沉吟片刻,問道,“雖然這樣,可是你并沒有問過婉珺的意見吧?她會願意由你來替她做出的這個重大的決定麽?”
不說還好,聞言禮部尚書的神情便更加難過了,“我怎麽會沒有試着探過她的口風?我也希望她能開心的啊。可是在下隻要是提到這個,她便會不開心,甚至直接大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