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楚玉向來節儉也就罷了,可楚玉穿戴、品味不俗,就連跟在他身邊的那個高大的侍衛,身上衣裳的料子都不普通。
這樣的一個人,怎麽會乘坐那麽普通,甚至于有些簡陋的馬車,而頻繁的出城呢?
“對了!”小七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他說:“我記得王爺的府邸和咱們府邸之間離得非常近,對吧?”
珍珠不知道對方要說什麽,但還是點了點頭,說道:“這附近基本都是朝臣和王室子弟的府邸,鮮少有普通百姓在這裏居住。”
“對!”小七點點頭,嚴肅說道:“我們的馬車上裝着這棵樹,所以不方便走大路,可王爺呢?他的馬車很小,即便街上擠滿了人,他的馬車也能順利通過,可他卻偏要和我們擠小路,以至于爆發了後面的沖突。”
“興許是小路更快呢?”小滿猜測。
她來北安城很久,但因爲各項事情忙碌,除卻之前和陸離一起去看花燈、找翡翠,而對北安稍有了解之外,其餘什麽大路、小路,小滿一概不知。
所以小七很快就搖了頭,否定了小滿的這個猜想,他說:“正好相反,走大路反而會更快一些,那條小路雖然人少,但是路非常的窄,路面也非常不平,根本不會有人爲了趕時間而去走小路,因爲那樣會更浪費時間。”
那輛馬車那麽簡陋,即便身處鬧市也絕對不會有人認出來,而且小路還那麽浪費時間,楚玉爲什麽非要走小路呢?
小滿百思不得其解,捉摸不透楚玉的心思。
“夫人,不管怎麽說,剛才您爲了我和小七出頭,我們真的很感謝您。”齊名說道,眼中滿是真摯。
說到這兒,小七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小聲說道:“夫人爲了我們而得罪了王爺,也不知道,那個王爺日後會不會爲難夫人,是我和齊名給您添亂了。”
對方好歹是個王爺,而且還心胸狹窄、脾氣大,真不知道那個王爺今天被他們教訓了一頓之後,會不會做出什麽危害小滿的事情來。
但小滿聽完這些之後,隻是笑了笑,安慰道:“這沒什麽的,我和那位王爺本就關系不好,再者說,你們今天沒做錯,沒什麽可擔心的。”
“可哎,都是我們不好。”齊名耷拉着腦袋,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再看小七,亦沒了往日的精神氣,和齊名一起垂着頭,若是個不知情的,乍一看這場景,沒準還以爲是小滿在訓斥二人呢。
“你們沒什麽不好的,畢竟隻是爲了運這棵樹回來嘛。”說着,小滿将話題轉移到樹上,笑道:“我沒想到,你們竟然真的将這棵樹運下來了!你們肯定花費了很多時間和精力吧?”
一提起這棵樹,小七登時又活蹦亂跳起來,他頗有些得意的拍了拍一旁的樹幹,說道:“那是自然,我和齊名他們一早就上了山,找到這棵樹給挖了回來。”
眼看小七說的起勁,齊名不由也加入,開始叙述他們一群人是如何上山,如何挖樹的,兩個人總算不再像剛才似的沒精神。
經他們講述,小滿才知道,這山上有好多棵這樣的樹,隻是上一次大霧彌漫擋住了他們的視線,沒能發現罷了。
他們本是想多挖幾株下山的,但是又怕這樹運下山就不長了,所以隻遵照小滿的命令,帶了一棵回來。
“對了,”小七又想到一件趣事,他笑着說道:“主子說了,郊外養的那些兔子已經又生了一窩,如今那些野雞啊、兔子啊什麽的,都越來越多了,他準備在夫人的溫室附近建個房子,好帶着那些兔子搬過去。”
陸離現如今住着的房子不大,若按照這個速度繁殖下去的話,的确不夠那些兔子和野雞活動的。
小滿點點頭,“這樣也好,等着山賊的事情解決了,我也就能心無旁骛的回到郊外去了。”
話音剛落,不遠處忽的傳來一聲尖叫,撕心裂肺、驚慌失措,聽起來讓人很是心驚。
所有人的視線都被那聲尖叫吸引過去,小滿心裏沒由來的咯噔一下,她忙喝道:“小七、齊名,你們快去看看,那邊到底出了什麽事兒?”
看着方向,那好像是望舒的院子附近。
“是!”
兩人齊刷刷的離開,小滿也在珍珠的攙扶下,急急忙忙往那個方向趕去。
地上、牆面、炕上全都是濺落的鮮血,刺眼而血腥,王氏瞪大眼睛,雙手死死的圈在一起,抱住一全身被黑衣包裹的男人,她咬緊了牙,用了吃奶的勁兒拽住對方。
王氏的衣裳已經被鮮血染紅,完全看不出衣裳原本的顔色,甚至看不出不斷往外流血的傷口在哪兒。
然而即便如此,她卻沒有騰出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傷口,而是兩隻手都抱住了黑衣人的腿,一副要和對方鬥個你死我活的模樣。
當小七和齊名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那黑衣人看到有人來了,愈發着急的要走,但奈何王氏的力氣大的驚人,他半分動彈不得,隻得眼睜睜看着門被打開,兩個年輕人沖着自己走過來。
趁着小七和齊名還沒動手,這黑衣人先開口求饒:“兩位英雄,兩位英雄放我一馬吧!我——啊!”
黑衣人的話還沒說完,小七便直接上前狠狠地拍了對方一掌敲暈,那黑衣人隻哀叫一聲,便雙眼緊閉暈過去。
“快去叫人,趕緊将這大娘救起來。”齊名命令。
“是!”
小七急忙掀開簾子往外走,卻不想剛到院中,還沒來得及出門,他就聽到了不遠處的屋子傳來了熟悉的求救聲。
他當即心下一驚,這聲音——是翡翠!
在原地怔了片刻的功夫,小七正糾結是要出去喊人救那個大娘還是先去看翡翠的時候,小滿和珍珠也趕來了。
小七如獲大赦,他急忙上前,“夫人,屋裏邊有個大娘受了好重的傷,我先去找人來救她,您快去看看那個屋的翡翠,她好像也出事了!”
“好好好,我這就去!”
翡翠這邊倒是沒有王氏那邊那麽嚴重,隻是地上一片狼藉而已,翡翠倒在窗邊,正一個勁兒的用手拍打窗戶,間或發出求救聲。
她鬓發散亂,钗環都掉在地上,衣裳有些亂,鞋子也沒穿,就那麽赤着腳趴在地上,看起來極爲可憐。
“翡翠!”珍珠忙不疊沖過去,急忙将人扶起來。
小滿扶着牆面,一點點移動到對方面前,皺眉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翡翠,你這我不是給了你幾個丫鬟伺候嗎?這屋子怎麽還這麽亂?”
翡翠得了救,雙手攥緊珍珠的胳膊,大口大口的呼吸,說話一頓一頓的,“是一個.一個山賊,他、他想要咳咳咳——想要殺了我,但還好還好王姨來了”
她說話斷斷續續,聲音也忽高忽低,小滿皺着眉琢磨了半晌,愣是沒明白對方想要說些什麽。
不過,小滿隐隐約約聽翡翠提到了王氏,不由往窗外看了一眼。
王氏住的屋子就在翡翠的對面,從表面看過去,一丁點異常都沒有。
“珍珠,你先帶翡翠去我的卧房,找個大夫給她看看,我去外面看看王姨。”說着,小滿一個人扶着牆壁,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珍珠本想阻撓,但卻被翡翠一手按住,而後搖頭示意她不要阻攔。
她不知道爲什麽,但看着翡翠這個樣子,也顧不上其他,便忙按照小滿的吩咐,抱着翡翠出去找大夫了。
而小滿一點點的走到了王氏的屋子門口,剛一打開門就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看着地上、牆面、床上的血迹,小滿呆愣在門口,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嗡嗡作響,腳下沉重的不得了,連腳下那道矮到不行的門檻也沒力氣跨過。
怎麽會變成這樣?
外出找人的小七回來,看到站在門口的小滿,他不由問道:“夫人?您怎麽在這兒?!”
小滿咬緊雙唇,手指攥緊門框,瞪大的眼睛看着癱倒在地上的王氏,隻覺得有一股股寒意鑽進自己的骨頭縫裏,讓她不受控的發抖。
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和決心,她才張開了口,問:“屋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夫人,我.我也不清楚!還是先讓大夫進去吧!”小七急忙掀開簾子,囫囵說了兩句,便帶着大夫進去了。
畢竟救人要緊,這個時候他哪裏顧得上小滿。
小滿還處于呆愣的狀态,隻眼睜睜的看着小七帶着人進去,而她自己則一直站在門口,視線就沒離開過躺在地上的王氏。
耳邊仍舊是一片嗡嗡聲,什麽聲音都聽不到。
直至看到大夫一臉無奈的搖搖頭,看到齊名捂上王氏的眼睛,看着王氏被小七用一塊白布蓋上,小滿好像才忽然之間有了知覺。
刺鼻的血腥味将她包圍,小滿忽覺喉間一股炙熱的腥甜湧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