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低沉雄厚,将毫無防備的容王吓了一跳,他忙轉過身去,隻見王上正站在門口,衣裳是黑底滾金邊的常服,頭發被一絲不苟的束起,未見絲毫病容。
容王雖心中清楚,但卻是佯裝關心的問道:“王兄,臣弟聽說了您生病了,怎麽樣?現在好些了嗎?”
王上盯着容王看了會兒,而後忽然珉起一個笑,一邊說一邊往軟塌的方向走去,“本就不是什麽大病,都是底下的人過于大題小怪了,王弟,你不介意孤這麽晚把你叫來吧?”
“王兄說的哪裏話,臣弟擔心王兄的身體,什麽時間來又有什麽關系。”容王笑呵呵說道:“隻要王兄能身體安康,讓臣弟去做什麽,臣弟都願意去做。”
放在平時,容王是絕對不屑于說出這樣阿谀奉承的話來的,但今日他畢竟心虛,所以言談方面也和往日大爲不同。
而王上在聽了華立和李林的叙述後,怎麽能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故而還有幾分不相信的王上,在聽到容王說出這些話後,再也沒辦法說服自己去信任對方。
這些年,他對容王的好,整個滄瀾都看在眼中,而且在自己離開滄瀾之前,對容王是完全沒有防備的,如若不是李林觀察到了容王暗中在做小動作,王上也是絕對不會相信華立所說的事情。
可想而知,這些年容王僞裝的有多精細,而自己又是多麽愚蠢,竟然被親情蒙蔽了雙眼。
“王兄?”
正在王上回想這些年自己的愚蠢行徑時候,容王忽的喚了他一聲,他即刻從思緒中抽身出來,揚起個笑,“怎麽了?”
容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說道:“時間也不早了,王兄既然身體有恙,那還是早些休息吧。”
“也對,王弟深夜進宮想必也累了,你先下去休息吧。”王上大方的揮揮手, 笑着說道。
至今仍不知道對方召自己進宮究竟爲何的容王有些懵,但想着既然王上沒問自己灏逸軒的事情,他也便松了口氣,行李告退後便回到了宮内自己的住處休息。
說起這住處,也是王上特有的恩惠,因爲極其寵愛容王,所以在宮内也給他留了住處,以方便他随時進宮。
待容王出了寝殿之後,原本還帶着幾分笑意的王上登時變了副神色,他坐在榻上想了許久,想起下午時華立進宮試探的小心翼翼的模樣,想起李林進宮後跟自己說的那些事情,他有些頭疼。
但眼下的事情十萬火急,他不能縱容容王繼續這樣的無恥行徑,故而王上歎了口氣,召來小太監:“找幾個人,将查良的府邸監視起來,最近他的一舉一動都要告訴我,還有城中的那個灏逸軒店鋪的掌櫃,找幾個人去過去,保護起來。”
太監一一記住,而後應道:“是,奴才這就去辦。”
說起來,容王畢竟是宗室子弟,這件事情即便有何家作證,卻也不能當做鐵證,所以說到底,還是得重懲這個查良,可何家人隻知道容王,卻不清楚查良,根本拿不到任何人證.
事情的始末王上雖已經清楚,卻還得費盡心思尋找人證和物證,還有,這件事情是否隻有容王和查良兩個人,是否有其他朝廷重臣參與其中,這都是需要他仔細考量的,王上心中暗暗琢磨着,神情變幻莫測。
夜悄悄過去,無論是王宮還是郡主府,亦或者是郊外的陸離住處和早已被暗中監視的查良府邸,所有人都沒能睡好。
尤其是灏逸軒的何掌櫃一家,在看到小滿派人來保護自己的時候,他們整夜都坐着,連門也不敢出,始終膽戰心驚地觀察着周圍的動向,生怕突生事端。
但慶幸的是,除卻在榮王府的人來過一次,且還被打走之後,何家徹底安靜了下來,一直到天亮都沒有人再來。
“老何,你說我們這是.哎.”何夫人的千言萬語化成一聲歎息,其中藏着萬般的無奈和辛酸。
相較于何夫人,何掌櫃則顯得淡定的多,他輕舒口氣,拍了拍對方的肩,鼓勵道:“不管怎麽說,這一天是熬過來的,現如今有郡主的人保護我們,放心吧,應該不會有事的。”
話音剛落,門外忽的傳來一聲尖細的嗓音:“何才,王翠——”
兩人一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顯示互相對視一眼,而後才着急忙慌地跑出去,但出乎意料的,站在外面的人竟是一位宮廷裝束的男人,且這男人白白淨淨,聲音尖細,倒不似尋常.
“何才、王翠接旨——”小太監可不管兩人再用何種的眼神打量自己,他兀自喊了一聲,便打開手中的卷軸,低垂着眉眼開始宣讀聖旨的内容。
宣讀完聖旨,何家夫婦才反應過來,原是王上要請自己二人進宮。
“行了,兩位跟着我走一趟吧。”小太監合上卷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二人說道。
何家夫婦對視一眼,縱然心裏懼怕,然而卻也不敢抗命,隻得起身應聲:“是。”
就這麽把兩人帶進了宮中,又領到王上面前,那小太監才退下,而從未見過如此奢華場景的二人即便心中好奇,卻也不敢多看一眼,甚至頭都不敢擡,生怕惹得王上不悅。
畢竟,前些天威脅他們的可是容王,那個王上最爲信賴的容王,自己将容王威脅自己的事情透露給了郡主,難不成王上招自己二人前來就是爲了這件事情?
正想着,堂上的王上開口了:“你們就是灏逸軒的掌櫃?”
聞言,何才下意識擡頭,應道:“是,我呃不,草民就是灏逸軒的掌櫃的。”
這一擡頭不要緊,要緊的是何才一眼就認出了站在王上身邊的那個人,對方穿着黑色的衣裳,一臉淡漠地看着自己,注意到自己的視線落在對方身上之後,那人的眼神登時兇惡起來。
這不就是容王嗎?
何才急忙低下頭,一顆心在胸膛中胡亂的撞,幾乎要讓何才暈厥過去。
完了,自己剛才想的該不會是真的吧?将容王威脅自己的事情告訴了郡主,結果被容王知道了,榮往一氣之下将事情告知王上,好讓王上徹底處置了自己一家.
就在何才胡思亂想的時候,王上又說話了,但這一次卻是對着容王:“王弟,這二人你可認識?”
“回王兄,臣弟不知。”容王方才的那一抹兇惡早已消失,此時的他輕輕笑着,嘴角和眉梢彎着恰到好處的弧度,整個人顯得溫文無害,和那天在何家中滿口狂言的人判若兩人。
王上挑眉,又問:“真的不認識?”
“王兄,您也不想想,我這衣裳都是專人做的,怎麽可能出門去店鋪裏買衣裳嘛,我又不買衣裳,怎麽認識他們嘛。”容王笑着說道,一副心胸坦蕩且誠懇十分的模樣,若放在之前,王上早就相信了。
但放在現在,王上暗中冷笑,旋即将視線重新落會何家夫婦身上,挑眉笑道:“我聽郡主說,你們家的店鋪經營的極好,怎麽樣,有沒有興趣和郡主合作?”
跪在堂下的兩人登時愣了,沒反應過來王上将話題轉向了這方面,就連容王也怔住,有些驚訝的側頭看向王上。
“郡主在上京的滿柔成衣坊,想必二位也有所耳聞吧?如今華立已經和滿柔成衣坊簽了合約,日後會源源不斷的運來滿柔成衣坊的衣裳,孤聽聞二位的灏逸軒很受歡迎,和滿柔成衣坊衣裳的價格差不多,若你們不嫌棄的話,孤今日想要爲華立和郡主求一份合作,不知二位可願意?”
說完,王上微微傾身,面帶微笑看着堂下的二人。
何才反應過來,忙叩首應聲:“草民願意!草民願意!”
“好,那事情就這麽說定了,你們先下去吧,華立應該正在外面等着和你們簽合約呢。”王上微微一笑,揚手示意二人離開。
“草民告退!”
何家夫婦欣喜若狂離開,而留在王上身側的容王卻愈發膽寒起來,他用餘光悄悄地看了一眼王上,卻恰好撞上對方觀察自己的視線,他心裏咯噔一下,急忙收回視線,而後低頭,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王上輕咳幾聲,起身,“楚琅。”
容王忙不疊應聲:“是,臣、臣弟在。”
“這幾天外面亂的很,你先在宮中住幾天吧。”說着,王上轉身離開,從頭至尾都沒有再看容王一眼。
看着王上離開的背影,容王咽了下口水,好久才讓自己的心情徹底平靜下來,而後他顫顫巍巍地揚手抹了把額頭,一手的黏-膩,他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出了一頭的冷汗。
難道王兄知道自己和查良的關系了?還是說自己威脅何家夫婦的事情被王兄知曉?
不應該啊!自己沒留下任何證據,縱然何家夫婦見過自己,可那也不知道自己和查良的關系啊!容王左思右想,費解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