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兒了,去做什麽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汪琛臉色不善,聲音更是低沉。汪幼荷都沒回頭看,都知道父親肯定很生氣。
放在往常,她肯定會伏低做小,嘻嘻哈哈地将事情遮掩過去,但今天許是在陸府碰壁的緣故,她心情也有些低落,故而汪幼荷回過頭去,硬邦邦地說道:“出去有些事情,耽誤了而已。”
說完,她耷拉着眼皮,說道:“若爹沒有别的事情,女兒就先回房了。”
“你給我站住!”汪琛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去,怒不可遏:“汪幼荷!你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終日出門遊逛,傍晚才歸,這成什麽規矩體統!你還知道不知道什麽叫羞恥,什麽叫顔面?!”
“我怎麽就不知道了?我不僅知道,我還知道,我根本做不到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汪幼荷也并非故意要跟對方對着幹,但一看到汪琛指責她的模樣,她就怒從中來,将一天的怒火和委屈都發洩在了這上面。
故而,還沒等汪琛再開口說話,汪幼荷又扯着嗓子嚷道:“我出門是有自己的私事,我既沒有殺人放火,又沒有偷殺搶掠,爹,你憑什麽這麽指責我?憑什麽說我不要顔面?!”
“既然爹這麽想要顔面,又害怕我丢了你的顔面,那幹脆将我趕出汪府算了!”
汪幼荷的話純屬氣話,畢竟她這麽個驕縱慣了的千金小姐,離開了仆人和伺候和汪琛的護佑,出門後根本沒辦法生活。
但汪琛卻着實被這話氣着了,他下意識地就要揚手去甩汪幼荷巴掌,但一看到對方倔強的模樣,這手不禁又換了個方向,繼而變成了他指着汪幼荷的鼻子,怒斥;“給我滾回你的房裏去!沒有我的指令,半步都不允許踏出房門!”
說完,汪琛側身看向府中的侍衛,怒喝:“将小姐帶回房間去!嚴加看管!”
沒等汪幼荷有所辯駁,便被幾個侍衛強行帶走,她回過頭對着汪琛大喊,但汪琛已經擡腳走向遠處,隻聽到汪幼荷在遠處大叫,至于說了什麽,則是一個字都沒有聽清楚。
天色越來越暗,汪幼荷被關進了她自己的閣樓中,門外和窗邊都有侍衛把守,将整座閣樓守的如同個鐵桶一般,根本沒有讓人逃出去的絲毫可能。
汪幼荷原本的憤怒逐漸變成悲哀和難過,她靠在窗邊,盡量忽視掉守在兩邊的侍衛,擡頭看着挂在天空還不甚明顯的月亮,開始回想今天一天的經曆,回想蘇小滿說過的那些話。
她漸漸開始後悔,開始覺得難堪,她想:自己也許真的很讨人厭,很不讓人喜歡,否則也不會讓傳言中脾氣很好的蘇小滿拒絕。
還有夏姐姐的女兒,她說的對,自己真的做錯了。
想着想着,汪幼荷不由得掉下兩行淚來,她關上窗子,回到床榻上,衣裳、簪钗都沒卸,便悶在厚厚的棉被上,邊哭邊睡着了。
與此同時,陸府的卧房中。
小滿被陸離抱回卧房中後,那些煩雜的事情一直旋繞在她的腦海中,讓她根本沒辦法閉上眼睛睡去。
陸離也看出她的難過之處,便也沒說話,更沒出門,而是徑直搬了個闆凳坐在床邊,靜靜地看着對方的眼睛,就這麽默默地陪伴着她。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小滿的肚子忽然咕噜咕噜的叫了幾聲,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咬着下唇擡眸看向男人,對方亦眉眼彎彎的看着自己,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交。
小滿終于說話:“我有些餓了,陸離,你呢?”
“我也是。”陸離微微 一笑,俯身湊近,“晚飯應該快要做好了,我帶你去廚房,好不好?”
因爲看着小滿心情不太好,故而陸離特地吩咐廚房,準備飯菜要比往常再晚些。不出陸離的預測,這個時候小滿果真有些餓了,算着時間,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已經快要做好了。
兩人直接去了廚房,恰好撞到廚娘等人準備将飯菜端到飯廳去。
“不用端去飯廳了,我和夫人就在這用飯。”陸離命人将碗碟等東西都放下,從一旁拽來兩把椅子,權當是餐椅了。
小滿想了想,回頭問道:“世子吃過飯了嗎?”
“回夫人的話,晚飯的時候就讓人送去世子房間了,世子已經吃過飯休息了。”廚娘行禮應道。
小滿點點頭,這才放心的坐下。
廚娘等人将東西全部放下,按照在飯廳時候的樣子,将湯盅、菜碟等全都放在桌子上,爲兩人拿出碗碟、筷子等,便都退下了。
眨眼的功夫,房間内隻剩下小滿和陸離二人,屋内十分安靜,連兩人呼吸的聲音都能聽到。
看着放在桌上的蠟燭,還有坐在自己身邊的男人,小滿恍惚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碧水村。
陸離在經過一天的勞作之後回家,自己放下繡活開始做飯,男人或是幫自己燒火,或是幫自己擇菜,而自己則站在鍋邊炒菜,伴随着炊煙和熱氣,一頓飯很快就能做好。
鄉村的夜晚總是來得很早,尤其他們還住在山上,周圍安靜的比村裏更早些。就在周圍都安靜下來,隻能聽到蟲鳴聲的時候,他們的晚飯做好了。小滿和陸離有說有笑的将飯菜端上桌,就這略顯昏黃的蠟燭光亮吃晚飯。
“這個湯蠻好喝,和你做的味道一模一樣,小滿,你覺得呢?”說着,陸離将盛好的湯碗遞到小滿面前,說道。
小滿從回憶中抽身回到現實,微微愣神過後接過對方的湯碗,側身笑笑,“是嘛,那我一定要多喝點。”
其實這樣的生活也挺好的,雖說有不如在碧水村的時候,但畢竟自己也正在自己的目标所努力,且身邊還多了一個人陪伴自己,那就是望舒。
“對了,前幾天修遠提過,夏老爺子給子衿請了一位教書先生。”陸離放下碗筷,認真說道:“他提過,讓望舒也去聽課。反正地點就在魏府,離家也進,且還能和子衿作伴,我覺得不錯,你覺得如何?”
一聽是夏老爺子請的先生,小滿自然是欣喜萬分,“那自然好,夏老爺子請的先生肯定比私塾裏的先生厲害。”
聞言,陸離就知道小滿這是答應了,不過看着對方眼睛放光的模樣,他不由調侃:“不都是先生嘛,怎麽,你是覺得私塾裏的先生很差嗎?”
“倒也不是很差”小滿果真認真思考起來,她放下筷子,手托着下巴,眨巴着眼睛認真解釋:“你想啊,夏老爺子是什麽樣的人,能被他請來教導外孫女的先生,肯定不會差到哪裏去。這樣的先生,你拿去跟私塾裏的先生去比,那不是欺負人嗎?”
聽完這花,陸離不由笑的更爲開懷,他單手攔住女人的肩,“有道理,還是小滿你聰慧。”
小滿哪裏不知道對方是在調侃自己,不過聽到對方的誇獎,她仍是得意一笑,“那是自然。”
幾番調侃說笑之後,小滿的心情在不知不覺間就好了許多。吃過飯後,兩人合力收拾好碗筷,然後将廚房的門關好,并肩手牽手走出廚房,慢慢悠悠的穿過小花園,往内院卧房的方向走去。
幸而今天的月光足夠光亮,足以讓二人不打燈籠也能順利行走。
許是氣氛使然,讓小滿将白天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并順便說出了自己心中糾結和爲難的地方:“其實汪幼荷是個很好的苗子,但就是脾氣太過驕縱、跋扈,而且之前還做過那麽多那樣的事情,讓我心裏别扭的很。”
“其實你也很自責,對不對?”陸離一針見血指出對方難過了半天的關鍵。
看到小滿因爲自己說的話而愣住的模樣,陸離心知自己想的不錯,故而,他繼續說道:“但是小滿你要知道,汪幼荷的所作所爲跟任何人都沒有關系,她的性格、想法,這都不是你導緻的,所以你沒必要自責和難過。”
聽到這兒,小滿低下頭,拉着男人的手,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聲音低低的:“可她畢竟是爲了結交我,而做出的這一切,我心中實在難安。”
“不,”陸離拉住小滿的手,迫使對方停下來,然後他轉過身,俯身對上小滿的眼睛,無比認真而鄭重的說道:“這和你沒關系,小滿。她污蔑參賽對手,惡意挑釁,這種做法是她自己的選擇。”
“換個角度來想,假如汪幼荷沒有這麽嚣張跋扈,如果她是個溫婉、識大體,且溫柔善良的女孩。她爲了見你,努力學習、努力說服家人,認真參加比賽,努力向你靠近,不争不搶、不卑不亢的取得更好的名次,這也是一種做法。”
“而汪幼荷不管采取哪一種做法,這都取決于她自己。不管這種做法是好,還是壞,和你沒有半點關系。知道嗎?小滿。”
小滿看着對方的眼睛,良久後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