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他說完後,就見面前五官秀美的女子微微挑眉,一臉看傻子似的的神情看着他,“誰說我們要去鲧州?劉徐人根本不在鲧州,我去那裏,是閑得無聊嗎?”
劉徐不在鲧州?!
淩放不禁訝異地看着陳歌,卻見她沒有解釋什麽,隻眼角又挑了挑,意味深長地道:“淩管事忘了麽?劉徐早就給咱們遞了帖子了。
他會突然不顧一切地帶走何嬷嬷,估摸是因爲我一直沒有回應他遞過來的帖子,這才用這個方法提醒我罷。”
淩放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剛想問劉徐什麽時候給他們遞帖子了?
他們燕侯府的人又不是吃素的,平日裏遞過來的帖子,前頭收帖子的人會做第一輪篩選,他會做第二輪篩選。
若是沒有名諱的或者看起來古古怪怪的帖子,他們絕對不會呈到夫人面前,劉徐這麽一個人物給夫人遞了帖子,他們又怎麽可能不知道!
忽地,他腦中靈光一閃,出口的話成了,“夫人指的是,林家二房前一段時間送過來的那封信?”
這段時間他們收的帖子或信裏,唯一跟鲧州有關聯的,便是林家二房那封信了。
林家二房在信裏說,希望夫人幫忙把被困在鲧州的林婉兒救回來,後來,他依照夫人的吩咐去查了那女人的近況,發現林家二房信裏寫的并非作假。
隻是不管林家二房說的是真是假,他們都不可能出手救那女人,這些查出來的事情頂多證明,那封信跟劉徐有關的可能性不大。
然而,如今看來,似乎不是那麽一回事啊!
陳歌嘴角噙着一抹似真似假的笑意,慢慢道:“他拐了那麽一個大彎給我送來了帖子,我又如何能視而不見呢?
淩管事,明天請林家二房的人過來一趟吧,不用帶到我面前,你直接問他們,劉徐到底在哪裏便是。”
夫人這是懷疑林家二房的人跟劉徐勾結在一起了。
淩放沉着眸色,沒再問什麽,應了聲“是”,便告退去做事了。
……
陳歌親自邀請,林漢山夫婦又怎麽可能不來。
不止屁颠屁颠地來了,還特意提早了大半個時辰到,仿佛生怕陳歌會突然改變主意似的。
然而,當他們發現接待他們的人隻有一個明明長得不錯卻一直面無表情,冷得仿佛天倫雪山上一塊經年積雪的岩石似的男人時,兩夫婦便察覺到了不對,暗暗交換了一個眼神。
淩放冷冷地看着他們,也不廢話,直入主題,“你們跟鲧州劉二郎間的勾當,我們夫人都清楚了。
夫人無意計較你們的所作所爲,乖乖把劉二郎讓你們傳達給夫人的話,都說出來罷。”
他話音剛落,站在一旁的幾個侍衛頓時“唰”一聲抽出了半截劍身,那在太陽底下閃爍的劍芒晃得林漢山夫婦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
然而,他們臉上卻沒有一絲被突然戳破心思的詫異。
淩放把他們的神情看在眼裏,眉頭不禁微皺。
最後,還是林漢山顫顫巍巍地走上前,抱了抱拳道:“淩管事,請你跟夫人說,我們……我們這麽做都是被逼無奈的啊,婉兒如今還在鲧州,我們不過是想幫幫我們可憐的女兒……”
其實哪有什麽被逼無奈,他們接到婉兒給他們寫的信時,他們簡直欣喜若狂。
信裏說,隻要他們幫劉二郎做事,他就能把他們帶到鲧州,賜予他們一輩子榮華富貴。
來到慶州這麽久,他們已是看得清清楚楚了,魏遠那野種明顯不待見他們一家子,他對大兄一家子多好,對他們就多冷血無情!
偏偏大兄自私得很,自己受下了這萬般恩寵,還說得他們也其實并不想要這榮寵似的。
他那大兒子前幾個月得了個很不錯的官職,他說是他科舉考上的,他信他個鬼!考科舉的人那麽多,沒有那野種在背後給他們開天窗,林楚逸能一次就考上嗎!
他們越想心裏越不平衡,直想沖到魏遠那野種面前質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然而大兄天天屁正事不幹,就窩在家裏看着他們,别說給燕侯府送一張帖子了,他們便是想到路上堵人,也找不到機會。
這些憋屈勁他們受夠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這件事他跟阿爹說了後,阿爹也說好,到鲧州去,不比窩在這狗屁慶州好嗎?
如今的吳侯是隻弱雞,未來的吳侯非劉二郎莫屬,何況看那男人的手段,那野種可不一定搞得過他。
隻是,知曉了劉二郎想讓他們做的是什麽事後,林漢山夫婦和林何峰都愣了一瞬。
劉二郎竟然是要他們幫忙把那野種的夫人引出去跟他見面,那野種的夫人什麽時候竟跟劉二郎扯上了關系?讓劉二郎不惜耗費大量心神,也要跟她見上這麽一面?
他們先前怎麽看不出那野種的夫人這麽厲害,竟然有本事勾到了兩個這天下數一數二的男人。
隻是訝異歸訝異,事情還是要做的。
那野種有多在乎他夫人,他們可清楚得很,能在走之前坑他一把,他們也能出一口惡氣。
隻在,在鬧清楚劉二郎對那野種的夫人是一種什麽心态前,他們可不敢對那女人甩什麽臉色。
淩放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們的話,“你們可是早就知道了,夫人喚你們過來跟劉二郎有關?”
林漢山被他身上的氣勢震懾了一下,也不敢再說什麽廢話,道:“是……是劉二郎跟我們說的。
他說,這幾天燕侯夫人應該會召見我們,召見我們時,她可能在場,也可能不在場。
但不管她在不在場,都無妨,我們隻需要把他交代我們的話跟接待我們的人說了便是。”
那男人的手段,他們見識得越多,越是心驚,也越是興奮。
跟着這樣一個男人,還愁以後會沒有出路嗎?
那空有一身蠻力的野種,又怎麽可能是他的對手!
淩放的臉色更沉了,暗暗地握了握拳,冷笑一聲,道:“那劉徐好生嚣張,他真的自以爲能看透天底下所有人的心思不成?
既然他這樣說了,便讓我聽聽,他讓你們轉述的話,到底是什麽罷!”
聽完林漢山說的話,淩放訝異了幾息。
——“劉二郎說,他邀請夫人在月上中天之時,到城外的普羅寺一叙。”
那厮沒有說具體碰面的時間,意思是,隻要夫人在月上中天之時到普羅寺去,都可以見到他!
那家夥,果然不在鲧州,而是來了慶州!
幸好夫人早有先見之明,否則他們此刻,估計在傻傻地往鲧州跑了。
兩天後的晚上,陳歌哄睡了阿一和小小後,坐在他們的小床邊,看了他們良久。
兩個孩子已是九個多月大了,又長大了不少,小嘴裏已是長出了四顆小牙,小小的幾顆仿佛米粒兒一般,可愛得緊。
陳歌不禁彎腰,輪流親了親他們暖呼呼的小臉蛋,孩子們在睡夢中仿佛也能感應到母親的氣息,不安分地伸展着小手小腳,小嘴軟軟地揚了起來。
阿一甚至怕癢似的咯咯笑了兩聲,那傻乎乎的樣子,看得陳歌都忍不住笑了。
隻是這個笑容沒有維持多久,陳歌的臉色很快冷沉了下來。
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兩個孩子一周歲生辰前,回到他們身邊。
陳歌終于明白了魏遠出征前那種萬般不舍的心情,狠了狠心移開了看着兩個孩子的視線,便大步走了出去。
她不在時的注意事項,這兩天她已是跟藍衣她們交代得很清楚了。
藍衣和鍾娘一路把陳歌送到了大門口,心裏雖然擔憂不安,隻是也明白,到了這關頭,她們不能再給夫人任何壓力。
她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夫人。
因爲不想讓馮碧月疑心,陳歌沒有跟她說自己今晚走,隻讓鍾娘明天找個借口跟馮碧月解釋。
而馮碧月向來睡得早,因此也沒辦法察覺自己女兒的離去。
淩放已是率領着一隊侍衛在外頭等着,見到陳歌,立刻走上前,把她迎到了馬車裏。
馬車緩緩地往前走了,藍衣下意識地要追上去,十分艱難才制止了自己的動作。
很快,馬車便離開了她們的視線,燕侯府的大門前,一下子似乎變得空空落落的。
“鍾娘,夫人會沒事的吧?”
藍衣終是忍不住,咬了咬唇道。
“這是什麽話?夫人定然會平安歸來!”鍾娘暗歎一聲,眼神卻堅定,“夫人做了那麽多善事,可是百姓口中的觀世音菩薩轉世,這樣的夫人,又怎麽可能得不到好報呢。”
馬車出了城後,沒一會兒就到了普羅寺。
剛到普羅寺的山腳下,陳歌便見那裏孤零零地停了輛馬車,馬車上吊着的一盞油燈,散發着瑩瑩的橘黃色光芒,在漆黑的夜中,仿佛一簇引誘飛蛾撲火的緻命火種。
陳歌暗暗冷笑一聲,淡淡地囑咐外頭的淩放:“過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