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遠接過枕頭,臉色有些無措,也有些茫然。
他怎麽可能覺得他跟歌兒的孩子不好看,隻是,這兩個孩子好像變好看了,也是真的。
小孩都是這麽神奇的事物嗎?他甚至覺得,有時候他不過是早上出去了一趟,再回來時,他們便又有了新的變化。
以至于他天天就想待在家裏,守着他的妻子和孩子,唯恐錯過了孩子們任何一絲微小的變化。
而頭一個月,他便是這麽做的,他做上主帥後這麽多年,難得任性地把所有事情都推給了手底下的人,他手底下的人的興奮勁頭絲毫不亞于他,一聽主公是要回去守着他們的兩個小少主,頓時什麽怨言也沒有了。
也幸好如今的世道尚算安康,各方都在休養生息,倒也沒什麽十分緊要的事情。
兩個孩子都十分健康,哥哥的體型自出生時就比妹妹要大上一圈,體重也比妹妹重了整整一斤有多,吃奶吃得也兇。
陳歌原本是想兩個孩子都親自母乳喂養,可是後來發現她自己一個人的奶僅夠哥哥一個人飽腹,往往哥哥吃完到妹妹時,妹妹吃了兩口就發現沒奶了,餓得眼裏委委屈屈地含着一包淚,一抽一抽地哭。
而若是先喂了妹妹再喂哥哥,哥哥又不夠吃,哥哥可比妹妹能鬧騰多了,沒有滿足好他小爺的胃,他可以哭得把屋頂都掀翻,小手小腳擺個不停,所有人輪番上陣哄他半天才算止歇。
陳歌不禁又無奈又好笑,也幸好鍾娘先前以防萬一,請了個奶娘在家裏備用,陳歌就幹脆讓奶娘喂養哥哥,她親自喂養妹妹。
這些天她天天在家陪着孩子們,連給王素芸他們授課的事也暫時停了,交由任世濤負責,比她備産那段時間還要閑,隻是她作爲新手母親,天天學着照顧兩個孩子便忙得晚上睡覺都不安穩了,倒是一點也不無聊。
除了學着照顧兩個孩子,另一件急着他們這對新上崗的爹娘做的事情,便是給兩個孩子起一個大名。
陳歌懷孕期間,無聊時也拉着魏遠商量過兩個孩子的名字,男孩女孩的名字都想過,但那時候她沒想過自己會一生生倆,還是一男一女,這時候也不能直接把之前想的名字給他們套用上去。
既然是兄妹,名字自然不能起得南轅北轍,讓人聽着不像倆兄妹,而是像兩個同姓的陌生人。
比較幸運的一點是,因爲魏遠情況特殊,他們起名沒有宗族的限制,在這重家族的年代,家族裏的夫妻生了孩子,按理來說是沒有起大名的權力的,都得由族裏起,身爲爹娘的頂多起個小名意思意思。
陳歌和魏遠冥思苦想了大半個月,差點把府裏各種書籍都翻遍了,都想不到一個兩人都滿意的名字,最後,魏遠隻能跑去請教如今慶州城裏最有學問的兩個人——白術和韓奉德。
白術和韓奉德一合計,最後白術拿起毛筆,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了龍飛鳳舞遒勁有力的一個字——昱,而韓奉德在另一張紙上寫下了筆力完全不輸白術的另一個字——星。
兩人相視一笑,白術撸着胡須慢慢道:“老夫盼望小少主的到來久矣,而小少主也沒有辜負萬千人的期盼,健康活潑地來到了這世間。
對于老夫和其他追随主公的人來說,小少主就像給予了我們光明的太陽。
昱,即光明和太陽,老夫惟願小少主能像頭頂的太陽一般,在萬衆矚目的環境中成長也不會迷失心中的光亮,不帶一絲陰霾地長大,最終把他身上的光亮,灑照給萬千追随着他的百姓。”
韓奉德也微微一笑,道:“某跟白先生的想法相差無幾。
小娘子雖然是個女子,隻是,她同樣是我們寄予厚望的小少主,正如夫人用仁慈寬厚的心去關愛引導百姓,某希望小娘子能如天上照亮黑夜、指引方位的星辰,便是在沒有太陽的時候,也能以自身的光亮指引百姓前進的道路。”
陳歌和魏遠不禁對看了一眼。
雖然知道這兩個小不點身上被寄予了不一般的期望,但想到那兩個每天吃了拉拉了又睡的小娃娃,他們實在無法把什麽太陽啊,星星啊這些崇高的想法放到他們身上。
而且,他們明明問的是兩個小不點的名字,陳歌卻覺得自己被莫名其妙誇獎了一番,誇得她都有點臉紅了。
當天晚上回家後,魏遠在書桌後坐了很久,最終揮灑筆墨,寫下了兩個名字:
魏昱晨
魏星燦
正在一旁逗弄兩個孩子的陳歌探頭看了一眼,笑眯眯地道:“這兩個名字不錯,讀起來就讓人覺得眼前亮閃閃的。”
魏遠放下手中的毛筆,看了躺在一旁的小床裏的兩個孩子一眼,眼神慢慢轉柔。
老大早已是呼呼大睡了,小手小腳小爺一樣地攤着,胖乎乎的小肚皮一起一伏的,小嘴邊的口水飛流直下三千尺,一眨眼就把大半個枕頭都弄濕了。
老大典型的吃好睡好萬事不愁的性格,醒着的時候鬧騰得不行讓你頭疼不已,然而睡覺後便是外頭敲鑼打鼓也吵不醒他。
可是相對的,要是有人在他睡覺時把他鬧醒了,他能哭得天崩地裂,海可枯天可裂讓你完全沒有心情手牽着手。
妹妹的性格跟他完全是兩個極端,打出生時就乖巧安靜得讓人心疼,也沒她哥那麽缺心眼,睡覺時一點小小的聲響就會把她鬧醒,醒了後便是委屈也不會哇哇大哭,隻是眼裏含着兩包淚,秀氣地一抽一抽地哭,讓人心疼得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來給她。
此時妹妹就還沒睡,正拼命伸着粉嫩嫩的小手去夠陳歌手上一個綁着紅繩的鈴铛,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無比專注地盯着那個小小的鈴铛,仿佛那就是她的全世界了一般,還不時噗噗地吹兩個口水泡泡。
陳歌微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鈴铛,妹妹的小手小腳霎時動得更歡了,被逗得裂開小嘴,軟乎乎地笑了起來。
陳歌看了兩個孩子一會兒,轉頭看着魏遠道:“夫君,兩個孩子的小名讓我來起罷。”
魏遠微微一揚眉,道:“自然可以。
再過不到十天,便是兩個孩子的滿月宴了,先前的大戰讓軍中的士氣有些低迷,一些州縣也還沒脫離戰争對他們的影響,白先生建議我把兩個孩子的滿月宴做得熱鬧一些,讓我們手底下的人也有機會鬧騰鬧騰。
我打算把這件事全權交給白先生和俞文欽負責,你意下如何?”
陳歌忍不住有些無奈地笑了,“好。”
真的就如白先生和韓祭酒所說,這兩個孩子就是太陽和星星啊,注定從他們出生那一刻起,便無法低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