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遠腳步不停,低頭反問她:“你想去哪裏休息?”
陳歌默了。
不經意地裝逼,這才是真正的不經意地裝逼吧!如今整個坊州都在他的掌控中,她便是想就躺在大路上休息,也沒人敢說什麽。
當然,她也不會幹這麽自虐的事情就是了。
陳歌默默地看了魏遠一眼,想了想,指引他回到了她昨晚下榻的客棧裏。
客棧如今變得冷冷清清的,魏遠他們來到的時候,掌櫃正抱着行李嘿咻嘿咻地跑回來,見到被魏遠抱着的陳歌,明顯傻了一下。
陳歌朝他微微一笑。
魏遠隻是瞥了他一眼,便兀自走了進去,抱着陳歌上了二樓,回到了她和林婉清昨晚的房間。
一進房間,陳歌便掙紮着要下地,魏遠直接把她抱到了床邊,才把她放下,一雙黑眸凝視着她,不容置疑地道:“你先睡一會兒,我在這裏陪着你。”
陳歌有些哭笑不得,這男人是不是對懷孕的女子有什麽誤解?
不止魏遠,她覺得其他人都有不小的誤解,隻是魏遠明顯比較誇張,從剛才見面到現在,他幾乎恨不得連路都不讓她走了。
她不過是懷個孕而已,又不是生了什麽大病,用得着像對待易碎的玻璃一樣對待她嘛!
她不由得認真地看着魏遠,道:“我不是說了嗎?我精神好得很,現在更需要休息的,是你才對。”
她昨晚可是踏踏實實地睡了個好覺,因此雖然忙了一早上,但其實沒有多疲累。
反而看魏遠這有些發青的臉色,還不知道他有多少天沒有好好睡覺了。
魏遠擰了擰眉,顯然不是很贊同她的話,陳歌搶在他前頭開口,“你這樣子,我肚子裏的孩子都嫌棄了,他說不想要一個臉色看起來那麽差的爹。”
魏遠一愣,伸手輕輕撫上她的肚子,眉頭緊皺,“他真的這麽說?”
看到男人這一臉認真地神情,陳歌不由得好笑。
這家夥,不會真信了吧?
先不要說她肚子裏的孩子現在隻有小蝌蚪那麽大,就算他已經快生出來了,也沒有這樣的智商啊!
她探究地道:“當然是真的,母子連心聽過沒有?他說你這樣,他以後都不想跟别人說你是他爹了。”
魏遠的臉色一下子黑了下來,“這臭小子,還沒出生就敢嫌棄他爹。”
隻是頭已是低下,開始解身上的甲衣。
陳歌:“……”
這男人也太好騙了吧!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良心受到了深深的譴責。
就這一會兒功夫,男人已是解完了身上的甲衣,脫下靴子,躺了上來,手一伸便把她摟到了懷裏,磁性的嗓音低低道:“睡罷,我陪你一起。”
好吧,譴責個毛線,他還是要拉着她一起睡。
陳歌無奈地把臉埋進他的懷裏,微微仰頭看着他,“我騙你的,現在孩子還小呢,怎麽可能會說話。”
她先前給過他一個用藥材做成的香囊,他一直随身帶着,以至于他身上,也有了跟她一樣的淡淡藥香味,讓陳歌有種安心的感覺。
其實魏遠風塵仆仆地從慶州趕過來,早上又剛打了一場仗,身上的氣息沒有多好聞,淡淡的汗味混合着塵土的氣息,便是他身上香囊的香氣也掩蓋不了,但陳歌竟然覺得還挺好聞。
真是瘋了。
唯一慶幸的是他身上沒有血腥味,血腥味她現在可聞不了,一聞就想吐。
估摸這樣規模的戰役,也不需要他在前頭沖鋒陷陣,
魏遠:“……”
看着魏遠面無表情似乎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的面容,陳歌不禁咧嘴一笑,“不過,有一點我沒騙你,孩子雖然在我的肚子裏,但外面發生的事情他都能感知到哦。”
雖然,那也得幾個月之後了。
女子的笑容讓人氣惱又有些心癢,魏遠忍不住低頭,咬了咬她的鼻子,聽到她輕喚一聲,才有些郁郁地道:“算了,睡覺。”
陳歌捂着自己的鼻子,低低地笑,“還有,我要更正你一點,懷孕的女子沒那麽脆弱,基本上什麽事情都能幹,注意不要太操勞就可以了。
躺着不動的話,反而不利于以後的生産。”
她說到“躺着不動”這四個字時,特意咬重了聲音。
她真擔心不說清楚的話,接下來到孩子生下來前,她都要被迫卧床休息。
簡直想想都要窒息啊!
魏遠的眉頭又皺了皺,和她對視了一會兒後,似乎有些沒轍地低歎了一聲,撫了撫她的頭發,嗓音低柔,“我知曉了,睡罷。”
陳歌這才心滿意足地抱住了他的腰,枕着久違的臂彎,合上了眼睛。
于是,也就沒看到,那之後,魏遠還定定地看了她很久,最後,小心翼翼又珍而重之地撫上了她的小腹,輕輕地、仿佛在對待天底下最寶貝的東西一般輕撫着。
他知曉是一回事,怎麽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自己的妻子太有主見,逼得他在她面前,也不得不用上了緩兵之計。
隔着衣裳,他依然能感覺到陳歌皮膚散發出來的暖融融的氣息,心中某種柔軟到了極緻又感動得讓他不知道怎麽用語言表達的感情頓時滿溢,幾乎把他的一顆心都撐破,讓他覺得,眼前的一切又有些不真實了。
歌兒真的懷了他的孩子,雖然他已是期盼了千百遍,但當這個小生命真的到來,他才發現,先前所有期盼的心情都太輕浮,甚至比不上這個小生命帶給他的一次悸動。
想到以後會有一個小小的人兒,繼承了他和歌兒的血脈,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就恨不得把一顆心都掏出來給他。
……
陳歌雖然其實沒有很累,但她這段日子本來就嗜睡,而且連日奔波損耗的精力也不是昨晚一晚上的睡眠就能補回來的,因此還是很快便沉入了夢鄉。
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身旁的位置已是空了,不由得揉着眼睛坐了起來,四處逡巡,很快就看到了正站在窗邊沉默地看着外頭的魏遠。
大抵是胡人被擊敗的消息傳開了,很多逃亡的百姓跑了回來,通過外面傳進來的聲音,陳歌能想象街上已是開始逐漸恢複熱鬧了。
那些聲音裏,除了人聲,走路聲,車馬聲,還有帶着輕松氣息的說話聲,笑聲,和小孩子的嬉戲聲。
跟今天早上的場景相比,完全變了一個樣。
魏遠就這樣負手站在那裏看着窗外,臉上雖沒什麽表情,但陳歌跟他在一起這麽久,哪裏看不出他此時心情很好,俊挺的眉眼都舒展着,一雙墨眸透出幾分溫和,看得都入神了,連她起來了也沒察覺。
陳歌微微一愣,忽然有種恍然大悟之感。
魏遠他怎麽可能不在意大楚的百姓,那是他保護了那麽多年的人啊。
如果這次,她沒有被困在坊州,胡人順利實施了他們的詭計,在大楚的土地上肆虐,魏遠肯定也會出兵。
那已是成爲了他骨子裏的一種信仰了罷。
這時候,魏遠終于回神,轉頭見陳歌醒了,走過去撫了撫她的發,“醒了?”
陳歌眉眼一彎,突然笑着道:“夫君,如果我們的孩子會說話,他一定會說,他有你這個爹,覺得很自豪。”
魏遠一愣,嘴角按奈不住地上揚,嗓音微低微柔,“那還算那臭小子有眼光。”
……
到下午的時候,他們已是處理好了一切善後的事,準備離開。
陳歌被魏遠拉着,準備上馬車時,突然像想到了什麽,轉頭囑咐身旁一個小兵,“把呂副将請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