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歌,我給你做了些補身子的甜湯!”
一個纖細苗條的身影突然歡快地走了進來,手裏還端着一個托盤。
陳歌一見到她,嘴角先下意識地抽了抽,呂聞更是臉色一變,如臨大敵地盯着她手上的托盤。
“皇後娘娘,您……咳,又給夫人做了什麽?”
林婉清眼神微亮,湊到陳歌面前道:“這是用枸杞、桂圓、紅糖和雞蛋一起熬出來的糖水,我娘說這個甜湯很補身子,女人可以多喝。”
果不其然,又是雞蛋!
陳歌看着在碗裏沉沉浮浮的那顆光秃秃圓滾滾的雞蛋,腦殼先疼起來了。
不相處不知道,這位貴爲國母的林娘子對下廚竟然有着那般……強烈的熱情。
也不是說她做的東西很難以入口,事實上,她做的東西還挺好吃的。
但她在下廚這件事上偏科實在嚴重,隻會做跟雞蛋相關的菜色,别的食材一概不通。
什麽煮雞蛋、蒸雞蛋、荷包蛋、番茄炒蛋,陳歌這些天已經吃怕了。
也幸好,她也知道自己水平有限,沒有逞強把他們的飯食都包圓了,隻是每餐都忍不住自己下廚添幾個菜,偶爾給她做點湯水甜點。
而他們的一日三餐都拜托給了他們借宿的這戶人家,這戶人家的大娘生了四個孩子,十分清楚怎麽照顧懷孕的女人,每天給陳歌做的飯食都是十分适合懷孕的女子吃的。
見林婉清認認真真地把碗捧到了她面前的矮幾上,陳歌默然片刻,微微一笑,道:“阿清,不好意思,我如今不能吃桂圓。”
林婉清一怔,連忙把碗捧了回來,神色有些慌,“不能吃嗎?抱歉,我不清楚……”
她好不容易過回這般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生活,竟一時有些得意忘形了。
她隻能慶幸阿歌知道自己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否則她要是好心做了壞事,還不知道要怎麽償還這個罪過。
呂聞一聽陳歌說她不能吃桂圓,立刻比陳歌還緊張,上前一步一把捧過林婉清手裏的碗,嘿嘿一笑道:“皇後娘娘,小的喜歡喝這個,這碗若不然就賞給了小的吧。”
笑話,夫人如今可是金貴得不得了,要是夫人有什麽閃失,他也沒臉回去了。
林婉清乍然被他把手裏的碗搶了,眨了眨眼,道:“你前天不是說,你不喜歡吃甜的嗎?”
呂聞:“……”
連忙輕咳一聲,艱難地道:“小的……突然又喜歡了。”
林婉清也不是傻子,看到他這模樣,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大兄,不是說好了嗎?在這裏,不用以君臣之禮來跟我說話,我們隻是普通的三兄妹。
何況,我也不是皇後了……”
林婉清輕聲道,嘴角邊的笑容帶着一絲解脫,和無法掩飾的擔憂。
她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她真的能逃離那座空蕩蕩的皇宮。
隻是,也不知道她的家人如今如何了,他們有順利逃離浔陽嗎?
這些天,她都努力避免自己去想這些事,隻怕把這些負面情緒傳遞給阿歌。
陳歌不禁看向林婉清。
呂聞連忙擺手道:“皇後娘娘,這如何使得,在人前小人是不得不失禮,但在這般無人的時候……”
“好了,”林婉清撇了撇嘴,“你再說下去,我就天天給你做枸杞桂圓雞蛋紅糖水。”
呂聞立刻閉嘴,不說話了。
陳歌忍不住輕輕一笑,看向呂聞道:“你有事情就自己去忙吧,這裏有阿清陪着我就行了。”
呂聞應了一聲,忙不疊地出去了。
即使夫人不說,他也是要離開這個房間的,雖然如今情況特殊,但他一個大男人天天在夫人的房間裏晃,也很不像樣。
站在門外,呂聞微微皺眉看了看這一片祥和的村子。
雖然這村子與外界之間有着天然的屏障,但到底是在大楚境内。
他這幾天問村裏的人,得知每當朝廷有什麽指令,都會由城守派人到各個村子裏傳遞消息,消息可能會遲,但絕不會傳達不到。
因此,若是浔陽那邊的戰事有了結果,新皇登基後,朝廷必定會派人通知到這裏來。
如今外面一點消息都沒有,是因爲戰事還沒結束,抑或,消息還沒傳進來?
呂聞慢慢地往廚房走去,想問問他們借宿這戶人家的大娘午膳做好了沒有。
大娘見到他,立刻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哎呀,我剛做好午膳,正想着給你妹子端過去呢。”
這年輕人長得高大帥氣,氣宇軒昂的,最重要的是,對他妹子可謂無微不至,這樣一個郎君,誰見了能不喜歡?
若不是她女兒前年已經嫁人了,她還想撮合撮合這年輕人跟她女兒呢。
呂聞立刻笑着接過她手裏的托盤,“孫大娘,我來就行,您歇着吧。”
多好的年輕人!
孫大娘感慨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麽,笑眯眯道:“對了,我突然想起前一段時間,我女兒給我來信,說她這個月二十五号會跟她夫婿從縣城裏來看望我,二十五号就是明天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浔陽那邊的情況嗎?說不準我女兒在縣城裏有聽到些什麽消息。”
呂聞一愣,忍不住驚喜地看向孫大娘,“如此正好,我們不知道家裏其他人的下落,正擔心着呢。”
這般說來,如無意外,他們明天就能知道外面的情形了。
孫大娘看着他,輕輕歎了口氣,面容傷感,“你的心情大娘理解,想當初我老伴就是被征兵,然後再也沒回來……
這樣不安定的世道,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呢?我們小老百姓不在乎最後做皇帝的是誰,隻希望能好好地過日子啊。”
……
房間裏。
林婉清忍不住好奇地摸了摸陳歌的肚子,聲音放得很輕很輕仿佛怕驚到了裏面的小生命一般,“阿歌,真的好神奇,明明你跟我年紀差不了多少,但你已經要當娘了。”
陳歌好笑地看着她,道:“在我這個年紀當娘,不是很正常嗎?”
嗯……雖然十七歲生孩子,在她的認知裏是很不正常的。
但算了,便當入鄉随俗罷。
林婉清揚了揚嘴角,“也是。”
由始至終不正常的,隻有她而已。
陳歌看着她,突然問:“阿清,你既然知道那條密道的存在,怎麽就沒想過從那條密道逃到外面去呢?”
有那條密道在,她想設局離開,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林婉清微愣,默了一會兒,低低一笑道:“我無時無刻都想逃走,這樣說雖然不應當,但其實我很理解太後娘娘爲什麽會做出那般極端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