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歌隻想現在就昏死過去,但僅剩的理智強撐着她,被林婉清拉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雖然林婉清都是盡量選擇走一些小路,還是不可避免地遇到了一些宮人,本來便驚慌失措的宮人見到肩膀上插了一支箭的陳歌,見了鬼一般呆立在原地,林婉清無暇顧及他們,隻悶頭拉着陳歌往前跑。
也幸好那些宮人見拉着燕侯夫人的是皇後娘娘,便是心裏覺得怪異,也顧慮着不敢上前詢問什麽。
何況,前殿的騷動似乎越來越逼近後宮了,他們自個兒都心慌意亂不已,完全沒有心思去想别的事。
而原本追趕着陳歌的那些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攔下來了,倒是沒再聽到他們那陰魂不散的腳步聲。
也不知道林婉清東拐西拐地最終拐到了哪裏,忽然隻聽她低叫一聲,“到了!”
“夫人!”
一聲滿含驚喜的嗓音幾乎同時響起,陳歌聽到這個聲音,眉眼下意識地松了松,擡頭看向急急地跑了過來的呂聞。
見到他隻有一個人且身上布滿血污時,她神色一緊。
呂聞老早便看到了陳歌身上的箭矢,有些驚惶地跑到了她面前,一雙手舉到了半空中,似乎想扶她,卻又不敢下手,“夫人,您沒事吧?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陳歌見他活動自如,便猜到了他身上的血迹大抵不是他的,心頭一松,勉力提着氣道:“先不說這些……晉王聯合太後起事,皇後娘娘身邊的人抵擋不了他們多久,我們需快點離開這裏……”
呂聞一怔,心頭怒急,“竟然是晉王那厮!屬下還在想,到底是誰那麽大的膽子帶領大軍撞破了宮門!”
他從皇後娘娘手裏扶過了自家夫人,道:“謝興那老匹夫也動手了。
方才屬下在外面等您的時候,突然有一隊宮中的禁衛軍把屬下們圍了起來,屬下聽到他們說謝丞相下令,要立刻抓住還在宮裏的燕侯夫人、皇後娘娘和太後娘娘。
屬下們心知不好,就在屬下們打算強行沖出重圍的時候,突然有大軍在外面撞開了皇宮的大門,沖進來跟謝興的人厮殺到了一起。
咱們也被牽連了進去,多虧别的弟兄幫忙牽制住敵人,屬下才得以脫身進來找夫人。”
也幸好先前長風跟他們說過後宮裏有密道的事,那條密道就在曆代皇後居住的椒房殿後頭。
長風說他先前囑咐了皇後娘娘,一旦發生了什麽事,便從密道裏逃出皇宮。
他在後宮裏轉了一大圈沒找到夫人時,立刻便想到了長風說的密道,問了幾個宮人跑到椒房殿後頭後,果然見到了夫人!
陳歌點了點頭,看到林婉清快速地往前小跑,便知道她是找密道入口去了。
她擡眸看了呂聞一眼,道:“呂副将,麻煩你幫我把後背的箭身折斷。”
她現在沒法安定下來治療,隻能先把箭身折斷,方便行動。
若是貿貿然拔箭,大量的血液流失隻會讓她的情況更糟糕。
唯一慶幸的是,這支箭上沒有塗毒,等安定下來,好生治療,應該不會有什麽大事。
呂聞對這種箭傷十分熟悉,自然知道這是目前最好的處理方法,點了點頭,擡起手便利落地折斷了陳歌身上那支箭的箭身。
雖然他的動作已是放到了最輕,還是牽扯到了陳歌的傷口。
陳歌猛地皺了皺眉,硬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林婉清已是跑到了不遠處一棵粗壯的大樹邊,朝東南方向小心翼翼地走了十三步,趴到了草坪上,用手摸索了一會兒,在其中一處挖出了一個凹槽,随即解下身上的一塊玉佩,慢慢地把它嵌到了那處凹槽裏。
陳歌和呂聞都緊盯着林婉清,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隻是幾息,地面下隐約傳來機關啓動的輕微聲響,陳歌愕然地看着地面,就見那棵百年古樹的正前方,一小塊草坪被慢慢拱了起來,最終形成了一個可供一人進出的出入口。
林婉清立刻收回地面上那塊玉,把方才挖出去的泥土填回到了凹槽裏,又在上面壓了快石頭,才快步跑回了陳歌他們身邊,道:“我們快進去吧,這個地道通往城外的一處小樹林,大概要走半個時辰。
阿歌,你可以嗎?”
她咬了咬唇,眼神擔憂地看着陳歌。
阿歌這情況理應要立刻進行醫治的。
隻是,現下,他們沒有那個條件讓阿歌治療。
陳歌揚了揚嘴角,輕聲道:“我沒事,快走吧,再不快點,别說晉王的人要找過來了,前殿的動亂也要波及到後宮……唔……”
似乎不小心牽動了傷口,陳歌終是忍不住輕哼一聲。
呂聞立刻滿臉慌張,急聲道:“夫人,您先不要說話了,保存體力要緊。
皇後娘娘,請您帶路罷。”
如今,夫人身邊隻剩下他一人了。
不管如何,他都要把夫人安全帶回主公身邊。
林婉清神色有些無措地點了點頭,轉身先鑽進了洞口。
呂聞輕手輕腳地把陳歌扶了進去後,自己也快速地跳了進去。
林婉清擠到他們身後,拉着門上的一個小把手,用力地把門合了起來。
霎時,隻聽到一聲輕微的咔嚓聲,這扇小門又被鎖了起來。
呂聞訝異地看着這一切,幾乎可以想象,此時從外面看,能看到的定然隻會是一棵粗壯的古樹,和一片枯黃的草坪。
又哪裏有什麽密道的影子!
這機關,可謂精細至極。
難怪所有人都說,這深宮大院裏頭,最不缺的就是各種秘密。
密道很窄,且空氣十分渾濁。
林婉清雖然早就知道這條密道的存在,但走在裏面也是第一回,輕吸一口氣道:“我們快走吧,文正皇後的手劄中記載,這條密道雖然可以通往宮外,但因爲裏面空氣稀薄,人待久了會頭暈目眩,四肢發軟,如果逗留過久,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但也不用太擔心,走到大概一半的路程時,會有一個機關可以開天窗透氣,天窗應該是在禦膳房的後院裏。”
呂聞一聽,臉色越發沉了。
夫人的情況本來便不樂觀,還不知道走完這條地道後,夫人會怎樣。
如果晉王和謝興真的打起來了,此時城裏定然混亂一片。
直到出事前,他都沒收到來自主公的半點消息,也不知道主公如今如何了。
但主公定然也自顧不暇,他不能把獲救的希望寄托在主公身上。
林婉清忽然在身上摸索了一會兒,拿出了一顆手掌大小的夜明珠。
夜明珠柔和的光稍微照亮了這條陰暗的地道,陳歌怔怔地看了一會兒,忍不住低低地笑了,“阿清,你準備得真夠齊全的。”
不知道,還以爲她是出來郊遊的。
林婉清抿唇一笑,“這條地道,是仁德皇帝爲文正皇後修建的,文正皇後是跟仁德皇帝一起平定了大楚内亂的女将軍,大楚恢複和平後,她便嫁給了仁德皇帝。
隻是,她在外頭自由自在慣了,接受不了宮裏束手束腳的生活,爲此,她提出要跟仁德皇帝和離,仁德皇帝拿她沒辦法,便命人修建了這條地道,讓文正皇後可以随時通過這條地道到宮外去。
隻有大楚皇後才可以佩戴的那塊鳳凰玉佩,便是打開這條地道的唯一一把鑰匙。
我先前偶然在椒房殿的一個暗格裏找到了文正皇後的手劄,關于密道的一切,都是我在手劄上看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