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歌心思微轉。
這兩人……
這時候,他們已是走到了這兩個女子面前,淺黃色衣裳的女子首先朝他們福了福身子,笑嘻嘻道:“見過燕侯,見過夫人。”
這女子,是陳家排行第十的庶出娘子,陳梅。
而一旁正臉色複雜地看着她的,顯然是已經嫁給了謝九郎的陳十一娘,陳蓮。
陳梅跟陳蓮年紀相仿,且都生得一副好顔色和有自己精通的一門手藝,陳蓮彈得一手出神入化的琴音,陳梅寫得一手好字,因此自小便一直暗暗較勁。
然而因爲陳梅在長相上略遜陳蓮一籌,一直被陳蓮壓着,兩人一向不對付,因此乍然見到她們站在一起,陳歌有些意外。
也沒想到,今天陳蓮竟然回來了。
她在今天回來,這時間點也是有些微妙。
魏遠淡淡地掃了那兩個女子一眼,便沒什麽興趣地收回了眼神。
看着面前這對出色得讓人自慚形穢的夫妻,陳蓮隻覺得自己的眼睛被狠狠刺痛了。
曾經,要跟那個男人成親的人是她。
如果當初,她沒有那般抗拒那個婚約,乖乖嫁過去了,是不是此時跟他并肩站在一起的人,就是她?
是不是……她就不用落到如今這個遭人恥笑的處境了?
陳蓮說不出心底的感受,臉色難看地杵在那裏。
陳仕賢眉頭跳了跳,氣急道:“陳蓮!在燕侯面前,你這是什麽态度?!你可是以爲自己嫁給了謝九郎當貴妾,就可以不把所有人看在眼裏了?
你便是嫁到了謝家,也不過是一個上不了台面的妾罷了!”
他本來就氣這個女兒,在她嫁人後,一直對她沒什麽好臉色。
現在見她竟然那般無禮,一方面是想起了舊恨,一方面是着實擔心會惹到魏遠,着急之下什麽話都說出來了。
陳蓮臉色一白,隻覺得心口仿佛萬箭穿心一般,臉上火辣辣的,萬分後悔明知道陳梅主動告訴她十三娘和燕侯今天來陳家是不懷好意,還是忍不住好奇,和某種微妙的不甘跑了過來。
她低下頭,朝面前的兩人福了福身子,道:“妾生平從未見過燕侯這般威武的男子,一時被吓得忘記行禮了,還望燕侯不要見怪。”
魏遠感覺到了這幾人間的氣氛有些怪異,但他向來是對自己不感興趣的人事物冷心冷情的人,聽到面前的婦人對他緻歉,隻是瞥了她一眼,低低地“嗯”了一聲,嗓音中已是透出了幾分不耐。
陳歌看了陳蓮一眼,心裏多少明白她此刻的感受,但也不怎麽想在這些與他們無關的人身上花心思,喚了陳梅和陳蓮一聲算打招呼,便笑微微地道:“我和夫君一會兒要到宮裏,沒時間跟幾位姐妹好好聚一聚了,下次有機會,再好好跟你們說說話。”
陳蓮看着她嘴角的笑容,似乎晃了一下神,臉上閃過一抹決絕,走前一步道:“十三娘……”
魏遠蹙了蹙眉,牽起陳歌的手,低聲道:“再不走便來不及了。”
陳歌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哪裏不知道這男人的耐心已是用盡。
他對着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的時候,耐心往往隻有三句話,此時在别人府裏,他算是多忍耐了幾句了。
她于是轉向陳梅和陳蓮,笑着點了點頭道:“那我們先離開了,下次見。”
說完,便由着魏遠把她牽着走了。
陳蓮有些怔怔地看着這兩人和諧美好的背影,心裏有些酸,不,是很酸。
仿佛吞下了一顆還沒熟透的梅子一般,酸得她的心都皺起來了。
“燕侯眼裏分明隻有十三娘一個人呢,啧啧,先前太後娘娘要給燕侯指婚的時候,城裏的貴女吓得跟什麽似的,不知道她們看到這一幕,可會覺得打臉?”
陳梅意味深長地看了默不作聲的陳蓮一眼,笑着道:“你來得晚了一些,沒看到方才燕侯爲了十三娘,把母親怼得一句話都還不了口的樣子,十三娘這福分啊,還真不是每個人都有。
對了,十一娘,謝九郎好像即将迎娶正妻了罷?聽說是王家一個才貌雙全的嫡出娘子呢,也不知道你最近……”
陳蓮有些聽不下去了,瞪了陳梅一眼,眼睛有些發紅地打斷她道:“陳梅!别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無非就是恨我這麽多年都搶了你的風頭,想看我的笑話。
好了,如今我的笑話你看到了,十三娘如今有多幸福,就襯托得我當初是多麽狼狽可笑。
可是陳梅,風水輪流轉,你多攢點功德不是壞事,别到了你自己被人笑話那一天,連一個可以哭訴的人都沒有。”
說完,沒再看陳梅猛然沉了下去的臉色,轉身便擡頭挺胸地離去了。
陳梅瞪了她一會兒,最後輕哼一聲。
她就是看不慣她這麽傲的樣子,不過是個庶女,還以爲自己真的能成爲鳳凰呢。
她是沒她長得美,但她有自知之明,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她不會不自量力地去奢想。
母親已是爲她定下了跟曹家庶出七郎的婚事,便是曹七郎隻是個庶子,她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光是這一點,便比她好上不知道多少了。
……
陳歌被魏遠拉走後,還在不自覺地想着陳蓮今天來陳家的原因,直到男人發現了她的分神,有些不滿地把她拉得離自己更近一些,“在想什麽?”
陳歌這才回過神來,發現他們已是走到了停在了門外的馬車前。
看了看男人的臉色,陳歌挑了挑眉,這家夥最近性格中的霸道似乎越來越不加掩飾了,現在連她想什麽都要管了?
若她什麽都依着他,以後哪還有自己的空間,于是顧左右而言他地道:“沒有啊……啊!”
話音未落,便被魏遠一把抱起,放到了馬車上。
陳仕賢和陳家的仆婢還在看着呢!
來來去去都是這一招,他膩不膩啊!
陳歌耳朵有些發熱,瞪了他一眼,便見男人仿佛沒看到一般,撩袍也跳了上來,隻能無奈地望了望天,假裝沒看到陳仕賢他們一行人尴尬的神情,鑽進了馬車裏。
魏遠也緊随她進了馬車,習慣性地要湊到她身邊坐,陳歌眼眸微睜,“不許過來,我在生氣呢!”
事實證明了,男人是越縱容越得寸進尺的生物。
偶爾作一作,讓他知曉一下厲害是必須的。
魏遠果然沒再動了,黑眸定定地看着她。
陳歌臉上還沒露出勝利的笑容,對面的男人忽然伸出手,直接把她整個人抱了過來,淡淡道:“我不過去,你過來便是。”
陳歌:“……”
她突然明白狗男人這個詞是怎麽來的了!
她掙脫了一下,沒掙脫開他的鉗制,隻能無奈地放棄了自己難得想作一下的心。
感覺到馬車慢慢動了起來,她把思緒放回了正事上,靠在了魏遠身上,沉吟片刻,“魏遠,我娘那邊……你怎麽看?”
方才,她在馮碧月那邊看到的一切,隻能用一句話來形容——
事出反常必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