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亦做好大戰一場的準備。
可是過了一會,所有動靜一并消失。
腥臭的綠水也消失不見,連帶那些蛆蟲都無影無蹤。
渾渾渺渺的虛空裏,出現一名綠頭發的年輕道士,身着玄青道袍,五官俊秀絕倫,瞧着顧青道:“本座哪裏醜了?”
他似極爲在意這一點,目光中有炯炯怒火在燃燒。
顧青微笑道:“你要是不覺得自己醜,爲何要變作類似我的模樣,以本來面目示人不好嗎?”
原來年輕道士竟跟顧青的面貌有五六分相似。
年輕道士道:“有嗎,許是碰巧了而已。”
顧青淡然一笑,說道:“你之前還叫我小娃娃,現在模樣卻這般年輕,可見這不是你真實的模樣,所以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
年輕道士哼了一聲道:“我老人家長得年輕難道還有錯,尋常修士都能駐顔有術,何況本座。”
顧青仔細端詳年輕道士,見他身周罩着一層淡淡的綠光,内裏确實看不真切。顧青知曉此人神通廣大,非是泛泛之輩,此前那麽說,亦是故意激怒對方,想瞧瞧對方有沒有什麽破綻來。
畢竟此前大湖如仙境,後面變作死水,卻又醜惡至極。大有可能對方是真面目十分可憎之輩,才會如此喜歡經營外表,連帶自己收下的奴仆,都喜歡刻意矯飾。
顧青以情推理而已。
其實這一招,對付真正的三次天劫元神真人多是無效的,隻因爲鬼道中人,執念深重,心性大不如正宗仙道。
這也是顧青這些年渡化厲鬼,親身驗證過的事。
年輕道士覺察到了顧青的窺察,身上綠光輕輕一蕩,登時有一股仿佛潮汐的力量無聲無息間抵達顧青身遭。
顧青登時有血肉毛發幹枯的征兆。
他運轉生死神光化解這股潮汐力量,仍是避免不了有煩悶、惡心的感覺。
“毒?”
顧青試過排除體内的丹毒,殺傷力極大,而對方的力量帶有的毒性,比顧青的丹毒還要厲害猛烈。
絲絲功德滌蕩自身,很快就掃清毒氣。
顧青運轉爲數不多的道德之氣,分作黑白,流轉道袍之上,方才将對方那股潮汐毒氣隔絕身外。
“沒想到你這道德、功德還不少,修持的先天生死大道更是很有些火候。”年輕道士微微蹙眉。
顧青有長生界和元景天的順應天道和教化之功,功德、道德仿佛有一口泉源,連綿不絕。
一時間或許看不出來,但是日積月累着實不在少數。
何況他成就元神後,宣講大道,說透心性修煉,亦是一樁順應青陽大界的功德盛舉。
因此顧青功德、道德着實不淺,這也是顧青被勾來幽冥界後,黑白無常沒有下死手的緣故之一。
到底像顧青這樣的人物,使個絆子也就算了,真要是下了死手,黑白無常本就是敕封的陰司之神,十分依仗功德,這樣一來,無疑是折損自身氣數,容易導緻不好的事情發生。
因此黑白無常最好的打算就是讓顧青失去記憶,早點使其轉生,如此一了百了。
而且重金賄賂他們的人,亦在六道輪回有一點影響力,到時候可以暗地操作一番,将萬象宗瞞過去,将顧青轉世身收入門下。
隻是黑白無常都料不到顧青竟不受孟婆湯影響,反而被孟婆帶走。
以他們的身份,自也不好有更進一步的行動。
年輕道士此前也隻是想吓唬一下顧青,他法力高強,神通不小,當然知曉顧青是崔判官派來的牢頭,自不會拿顧青如何。
隻是沒想到顧青這個茬子比他想象的還要硬。
此前放出狠話,這時候又不免想着該如何收場,免得顔面盡失。
第六層還有好幾個他這樣的人物,平日裏大家各自劃分地盤,卻也不免串門,相互之間,看得就是顔面。
畢竟這破地方,也沒其他值得他們上心的東西了。
若非要說有,那就是第七層的瘋子以及那道指痕。論修行,他們幾個老東西,都有足夠晉升鬼聖的底蘊了,可是遲遲不敢晉升。
因爲一旦成了鬼聖,難免給崔判官送進第七層。
劍瘋子平時還和和氣氣,偶爾還會隔着第六層和第七層的阻隔跟他們聊天講道,但是發瘋起來,當真是六親不認。
要不是對方早已發過道誓,有誓言的力量約束,說不定哪次就發瘋出了劍獄。
若說他們一生中最憋屈的事情莫過于此,明明可以成鬼聖,做堪比天仙真君那樣的存在,卻遲遲不敢晉升。
雖然都是坐牢,但是大家都是修行人,誰不想更進一步。
如今活活被憋在這一關口,導緻他們幾個越發心裏憋屈,情緒都難以控制了。
就仿佛凡人做那個事,到了緊要關頭,沒法發洩出去,着實難受得緊。
因此他們幾個隻能轉移注意力。
年輕道士本來是天地間一位逍遙毒仙,原本也生得俊朗無比,隻是修煉毒功後,連帶自己容貌都出了很大問題,後來不行墜落幽冥界,轉修鬼道元神。
哪知毒性根植神魂深處,以至于練成的鬼道元神,亦十分醜惡,見不得人。
這也是他的一塊心病,因此缺什麽補什麽,故而近些年來潛心造詣變化之術。
他變得像顧青着實純屬巧合。
畢竟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醜惡的皮囊千奇百怪。
顧青見年輕道士說了他根底後,就沉吟不語,而對方身上的氣息變幻莫測,顧青不得不心中一凜,嚴陣以待。
隻是對方越不出手,顧青越不敢大意,以爲對方有什麽厲害的手段要使出來。
顧青凝神之時,年輕道士卻在糾結,如何體面的作罷此鬥。
他心裏焦急得很,平日裏那幾個老家夥都很喜歡湊熱鬧,這次怎麽還不出現。再來兩三個老家夥,說不準這小子就被吓跑了。
他修行深湛,心念起起伏伏時,氣息自也随之變幻。
顧青眼中,這人愈發高深莫測起來。
“正所謂以己之不變,應敵之萬變,這人确實莫測高深,我須得謹慎一點。”
顧青于是跟對方繼續對峙下去。
不知不覺間,已然過去十天十夜。
“你倒是過來呀。”顧青不免暗自腹诽。
他現在有點搞不清對方的想法了。
起初那麽氣勢洶洶,現在是玩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