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剛才說的話,我是一個字都不信。但念在你說的好聽份上,要幫什麽忙,我答應便是。快說吧。”
顧青心道:“你這是對我有多大誤會啊。”
不過顧青自覺此等小事,不值得挂懷。他道:“我去極北苦寒之地,正好遇見黃天妖主。這妖主跟我想的不大一樣,爲人頗是豪爽,愛交朋友。我們倆還算投契,臨走前他送了我七顆山河珠,着實非是凡品,你看能不能拿來給我師傅做一件新衣服,順便宇宙星辰沙亦可以拿來做點綴。”
顧青取出一大一小兩盒子,小盒子裏有幾粒宇宙星辰沙,大盒子裏有一顆山河珠和十幾粒宇宙星塵沙。
木清竹斜顧青一眼,說道:“再拿一個大盒子的山河珠和宇宙星辰沙來。”
顧青道:“這難道不夠嗎?”
木清竹瞪顧青一眼,說道:“我還得給你家小白做一件衣服。”
顧青:“……”
木清竹嗔他一眼,道:“别舍不得。人家不明不白跟了你,你好歹得送一點真心誠意的禮物給人家。哎,這也是個傻姑娘。”
顧青點頭道:“你這個‘也’字用的倒是極妙。”
木清竹險些把盒子往顧青腦門砸去,想了想,着實打不過他。
她輕聲道:“我的意思是還有那尺素姑娘,可沒說我自己。”
顧青笑了一笑,說道:“我也沒說跟師姐有關,你這叫不打自招。而且我隻是教了小白房中術而已,何況她本來就是我的人,不存在跟不跟。何況我這人向來對人友善,師姐要是想學房中術,我也是樂意教你的。”
木清竹不禁臉一紅,比沒臉沒皮,她再修行一萬年都不是顧青對手。她支支吾吾道:“我才不會對那事感興趣。”
顧青嘻嘻一笑,說道:“你不感興趣,怎麽會知道那事是什麽事?照我說男歡女愛,人之常情,你喜歡我,我喜歡你,那也是正常的。你瞧天巧峰那麽多會做衣服的女弟子,我爲何偏偏要來找你,可見我心底還是多少對師姐有些喜歡。”
木清竹道:“你就算找她們,她們也不敢答應。誰不知道我……”
她連忙捂住嘴,又道:“你這又想把我往溝裏帶。”
顧青灑然道:“我可不是開玩笑,其實師姐要是做我道侶,天河宗還要陪送好多嫁妝呢。不過我這人,寶物于我如浮雲,喜不喜歡一個人,自是不問其餘的。”
當然,顧青也愛浮雲。
木清竹道:“我天巧峰東西也不少,可不差他天河宗的破爛東西。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無非是見我對你有一絲情意,所以特意說破,免得成了我的執念心魔,妨礙我入妄破妄成就元神。你這人,縱使有一千樣壞處,都教人恨不起來。”
她自是明白顧青開玩笑歸開玩笑,用意卻是極好的。
這男女之情,不是說沒有就沒有的。
她縱使告誡自己不能喜歡顧青,可是能說沒有一絲喜歡嗎?
顧青自可以不用挑破,他能入萬丈紅塵,而心不易,木清竹比起顧青,到底也隻是一平凡女子罷了。
顧青可以不用管,以他的心性,足以負盡天下人,亦心無所累。但顧青還是管了,這也是顧青爲人可愛的一面。
宗門的弟子雖然會說一些顧青的閑話,顧青也會處罰一下,但真正見到顧青和顧青相處時,其實會覺得很舒服。
顧真人,既是元神真人,也是真人。
其實大家都很喜歡顧青,縱有一些缺點,卻也讓顧青變得鮮活可親。不似宗門裏其他元神真人和真君,離他們很是遙遠,如同圖騰一般。
顧青淡然一笑,他不是抱有此意而來,但難說沒有此意,蓋因他之行事,終歸是要讓自己覺得舒服。
這也是順心意,但不是平常意義的順心意。
人之所以爲人,不單獨是血肉元神,跟外界的天地萬物亦息息相關,方才組成了這個人。
旁人是沒法明白顧青悟到的天人合一,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但又殊途同歸。
修道到了高深處,終究是要見自己,見宇宙蒼生。
顧青走到木清竹身邊,拉起她的手。
木清竹想扯開,但又放棄,想破心魔,這一關自是得走的,可不是嘴上說說而已。不過靈肉交融的雙修,她現在是沒法接受的。
顧青微笑道:“師姐,你的心跳有些快。”
木清竹沒說話,她到底有些緊張,卻又覺得有些奇妙,如果換做顧青以外任何異性牽她手,她定是覺得極爲惡心,甚至有怒火,會下重手。
她的心跳加速了,卻又覺得内心甯靜踏實。
世間情,像是比大道還難以捉摸,但情之大道,亦不過隻是後天大道的一種而已啊。
顧青輕悠悠道:“有情者爲衆生,衆生皆有情。”
他又撒開手。
木清竹心裏頓時有些空落,卻又松了一口氣,山風吹動秀發,她挽了挽唇角的青絲,搭在雪白晶瑩的耳朵後面,說道:“我去做衣服。”
顧青道:“我反正沒事,就在邊上等你吧。”
他随意找了一塊盤在瀑布邊上的大青石坐下,山風習習,瀑布作響,看瀑布宛如白玉,看瀑布下的水潭,倒影星河。
不覺夜已深。
顧青竟覺得有些閑情。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他着實喜歡這句話,此際無酒,見景物已醉。
木清竹采了星輝做法衣的原料。
她在顧青不遠處織衣服。
顧青抱着頭,躺在青石上,叼着青草,望着天上星河,不想修行的事,不想木清竹,不想所有人,隻是發呆。
有時候,人就是需要一些什麽都不想的時間。
大約很久以前,顧青在這種場景下,會想人往何處來,又往何處去,我是誰,誰是我。
今夜,他是真的什麽都不想。
顧青閉上眼,無思無慮,對月枕石而眠,一覺天明。
木清竹偷眼瞧了他,但覺得人間聲色,俱在顧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