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陰陽二氣瓶出世,引出風雷兩種天象變化,若論本質,俨然是向着二次天劫的元神真人靠近。
而陰陽二氣瓶的陰陽本源來自便宜師父。顧青暗自驚駭,莫非便宜師父的修行也逼近了二次天劫。隻是她還一次天劫未渡。
三次天劫理論上每次相隔八百年左右,隻是功行到了也可以自行引發。
但這種事一般不常見。
畢竟元神真人一般比較持重,總要等到有把握才去渡天劫。隻是一些絕世天才,自信無比,每每覺得功行到了,就會去渡劫。
畢竟修行如登山,有的人就喜歡這攀越山峰的樂趣,長生反是其次。
隻是便宜師父若有二次天劫的功行根底,卻一次天劫都不去渡,着實奇怪得緊。
“說不定是睡迷糊了。”顧青暗自感慨。
啥時候他也能在睡覺時自然增長修行。
他雖心有感慨,生死玄光卻仍是有條不紊地包裹雷劫,煉化雷電之力。這不是什麽技巧活,僅是以大法力煉化雷劫而已。
若是旁人,哪怕是一般的元神真人都不敢嘗試此事,諸如鬼仙之類,更不會沾染這類苦活。
可顧青肉身強大,雷電之力洩露在肉身諸竅,看着顧青被弄得七竅噴火,實則不傷根本。
寸寸血肉反是得到淬煉。
如今顧青的肉身硬則硬矣,比須彌寺的金剛伏魔功到底還差了一截。具體而言,就是剛猛有餘,柔韌不足。
若是遇上超過肉身承受的絕世大力,很可能一下子就肉身徹底崩潰,沒有緩沖餘地。
好在他有星辰之力淬體,能對這缺陷有所彌補,同時雷電之力,飽含生死陰陽,對于顧青肉身淬煉效果其實還在其次,對于生死玄光的陰陽生死輪轉完善有所幫助。
當然,顧青也是不想這雷劫破壞了山上好不容易積累出的一點仙山福地氣象。
顧青不停煉化雷劫,心神漸漸沉靜下來,煉化到最後,雷劫凝練成一顆半紅半黑的天雷珠。顧青還不知不覺做了一個夢,見得九天有洪雷滾滾下落元景宮。
他輕輕說一句,“散去。”
那洪雷果真消散掉。
身後一衆弟子連同便宜師父都露出驚歎不已的神色。
夢境破碎,顧青醒來。
“我這輪回許多世,要是能有一次醒來直接成了金仙道祖多好。”顧青暗自腹诽。
現實裏,他還在元景宮。
木清竹在他面前,盈盈一笑道:“剛才我聽你說什麽‘散去’,難不成你居然做夢了。哈哈,你們昔我峰的傳統,難道就是睡覺便是修行。”
顧青搖着頭道:“我們昔我峰的朝夕訣運轉生死陰陽,幹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機,因此有窺測天機之能。師姐,你也該知道,修行人很少做夢,做夢必有因有。我這一夢,跟凡人之夢自不相同。乃是夢見你遇上一劫數。”
木清竹見顧青說得頭頭是道,一時間有點不知真假,她問道:“什麽劫數?”
顧青信口胡謅道:“你因爲修行水法,給一位妖聖看上,它要劫持你做她的道侶,這妖聖麾下又有無數妖魔,勢力廣大,神通蓋世。你敵它不過,便給他擒住。它又廣發請帖,邀請四方仙魔佛妖來觀禮。我得聞之後,孤身前來,對方有十萬妖兵阻我。我于是說了一句‘散去’,乃是言出法随。有洪雷滾滾,沖散那十萬妖兵,徑自走到了那妖聖前。隻是這夢還沒做完,便就醒了。”
随即顧青歎息道:“可惜,可惜,這夢沒做完。”
木清竹聽到後面,哪裏還不知道顧青在胡說八道,她道:“我看你往後出去遊曆才要小心,我可聽說聚窟洲有一位妖聖娘娘,十分喜歡你這樣相貌清秀俊郎,又修行不凡的男子,你哪天别被人家看上了。”
顧青微笑道:“再修行個幾百年,說不定我連妖聖都不懼了。”
他口氣甚大,若是一般人,木清竹肯定嗤之以鼻,但顧青滿打滿算,修行也不過三十年出頭。
若論成就,四宗五派元神真人之下,還真沒有能穩壓顧青的存在。
她一想到這裏,不禁覺得有些喪氣。
對于其餘諸峰真傳來說,昔我峰雲真人在前,顧青在後,簡直像是那開天辟地之祖青陽道人的親兒女似的,莫說萬象宗立派萬年,便是往前再數幾十個元會,八荒四海之中,都難以找出像這樣的一對變态師徒來。
顧青心道:“往後若是非得去聚窟洲,還是要修飾一下外貌,低調一點。”
二人閑話間,一道玄氣下落在元景宮門口。
正是朱一鳴。
他法衣碎了一截,面色有幾分狼狽,進入元景宮。
顧青神色凝重道:“朱師兄,這是怎麽回事?”他深知那清河居士修煉的又不是天河真法之類的真法,雖是劍修,但要讓朱一鳴吃苦頭,着實不可能。除非對方有法寶之類。可是法寶難得,連四宗五派都不多見,元神之下的争鬥,更是不太可能請出法寶來。畢竟法器成爲法寶可比陰神期大修士成就元神難上許多。四宗五派不少元神真人都是用的前人留下的法寶。
朱一鳴滿臉晦氣道:“這人敢跟你叫闆,并非狂妄,他煉化了那郭真人留下的界碑。當初元通妖主殘餘精魂就在界碑之中,郭真人又在界碑留下了一道劍陣,以元通妖主的殘餘的精魂爲陣眼。劍陣一旦發動,鬼仙之流,都很難跟着劍陣抗衡。
而且這厮口氣大,性情也狡猾。見到遠山拿出你的陰陽二氣瓶,二話不說就發動劍陣,根本不給遠山,使用陰陽二氣瓶的機會。
我情急之下,進入劍陣救人,足足被困了五日,趁着那厮一絲松懈,方才從裏面逃出來。”
顧青:“……”
朱一鳴最後幽怨地看了顧青一眼,他道:“要不是你現在名頭太大,這家夥也不會一照面下,就搬出壓箱底的手段。”
說實話,朱一鳴怎麽都想不到,一個上品金丹的劍修能慫成這樣。隻是顧青一個真境修爲的弟子,剛拿出一件還不是法寶的陰陽二氣瓶,就能那麽果斷地立刻發動劍陣,都不帶試探一下。
顧青臉一黑,又道:“朱師兄,我和木師姐先去會會那清河居士。還請你立刻金劍傳書顧師兄、齊師兄,到時候你們一起過來。”
朱一鳴輕咳一聲道:“咱們這麽多鬥他一個,傳出去不太好吧。”
顧青道:“那篇經文我會給你說完,而且上次争奪仙府,三位師兄都出了大力,我打算給你們一人煉制一件渾天神鐵打造的法器,你們用不上,将來收徒弟總能用得上。”
朱一鳴正色道:“這等妖魔邪道,咱們用不着跟他講什麽道義。”
朱一鳴于是立刻金劍傳書。
顧青心想還是得把明河共影這門道術好好推演一下,到時候傳訊可比金劍傳書方便快捷。嗯,若能弄個能随時随地開啓的傳送陣那就更好了。
到時候遇見天大的麻煩,不說直接請便宜師父過來,讓朱師兄等人趕到,也是不錯的助力。
他随即又有些憂愁,新練成的陰陽二氣瓶可别被清河居士給弄壞了。
木清竹見顧青臉色憂愁,安慰道:“你幾個弟子都不是福薄之人,而且清河居士敢傷師侄他們,便是以大欺小,不合規矩,他要是不想魂飛魄散,也是不敢下狠手的,何況木清流還在元景峰,他終究要顧忌一下。”
顧青點頭道:“師姐說的是,咱們先去吧。”
他說話間,縱起萬裏雲,裹挾木清竹入了茫茫虛空。
元通河浩浩湯湯,橫無際涯。乃是天河宗轄地小天河第一大支流,當初元通妖主占據此河,自是犯了天河宗忌諱,方招來滅頂之災。
隻是此河清氣不足,濁氣翻覆,一向不被天河宗所喜,故而天河宗取回之後,也不是很看重。
清河居士得了郭真人之命,看守界碑俨然成了這一河之主,冥冥中得此河氣數,方才以散修之身,破境上品金丹。
放眼祖洲,那也是一号人物。
此時元通河界碑方圓數十裏,霧氣彌漫,其間星光灑然,似有柔軟玄音,混合河水聲滌蕩兩岸。
正是郭真人天河真法的道意伴随劍陣散發出來。
這人是天河宗一代天驕般的人物,深谙天河真法神意,又自創無回劍訣,乃是祖洲之中,天仙真君之下一等一的絕世道材。
天河宗内外,對其多有敬服。
清河居士自诩郭真人故舊,實則亦是郭真人的擁趸,木清流被顧青活捉,他憤慨之餘,亦一直有心要替郭真人解決這小麻煩。
随雲等人斬殺惡蛟之事,正好給了他這機會。
何況在元通河有界碑護身,清河居士連鬼仙都不懼。
若非朱一鳴五雷心法神通着實浩大,而且清河居士操縱界碑時,元通妖主的殘餘精魂起了一絲反複,朱一鳴也很難逃出界碑的劍陣。
清河居士平複元通妖主的精魂躁動後,更是信心十足。
他知顧青肯定是要親自來了。
若能一舉挫掉顧青的銳氣,天河宗必定給他天大好處,甚至破例收他入天河宗,成爲真傳。
屆時他身份轉變,前路更是光明。
他做着如意算盤,同時瞧了困在劍陣中的老青牛和餘遠山一眼,心裏也不禁羨慕顧青,居然能收個如此厲害的大妖爲坐騎。
而且顧青的幾個弟子,都道氣深湛,根基厚實,每個人都有成上品金丹的潛力。
清河居士甚至都有搶顧青徒弟的打算。
要知道修行者極重傳承,尤其是陰曹地府尚未破碎時,輪回健全。修士一旦遭劫轉世,若是徒子徒孫之中出得一位厲害人物,多是會來渡其轉世之身,引領其重回修行之途。
哪怕是元神、天仙之流,都很重視這一點。
畢竟修煉到天仙,那也不是無災無劫。
忽然間,天空飄來一陣白雲,天地間忽地響起轟轟之聲,白雲上有無窮玄氣湧出,震蕩虛空,綿綿不絕。
“貧道顧青,幾個徒弟頑劣,承蒙清河道友照顧了。”
那聲音由遠而近,響鳴不絕。竟透過劍陣,清河居士不禁氣血浮動,神色一變。
“這厮的法力比傳聞中還要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