鲶魚精若是作孽太多,氣息必定不會如他現在所言這般純正。
至于鲶魚精是否來自須彌寺功德池,顧青倒是無從考證,但這一點倒是不重要了,知道這妖精心懷仁善,來曆出身反倒是其次。
這大湖又叫碧波湖,離小白先前身處那大澤倒也不遠。
大概幾百裏路而已,顧青若是想探查黑水真府,倒也方便。
既然如此,顧青便決定在碧波湖住一段時間。
他又去水府見鲶魚精道:“你若要進玄門正道,我這裏倒也有門路,不過你資質平平,即使得了正法,要修成大神通,得自在逍遙也難。”
鲶魚精忙道:“小妖隻求能入玄門得到庇佑,好過在外面朝不保夕,擔驚受怕,什麽大神通,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顧青微微一笑道:“既然你如此作想,我就放心了。我問你,你可願意爲碧波湖這一方水神?”
上古之時,天地山川,靈秀之地,氣機交彙便有天生神靈,在山爲山神,在水爲水神,那等神靈天生強大,隻是一身亦爲山川羁絆,一旦身處之地,滄海桑田、地覆天翻,遭到劇烈的毀壞,無數年苦修便爲畫餅。
自青陽大界開辟以來,随着一場場修行界的大劫過去,早先那些誕生天生神靈的靈山大川,自不複本來面目,其中神靈亦因之隕落。
後來修道煉氣士崛起,占據新的靈山福地,故而再難有新的天生神靈誕生。
神道修行便從先天轉爲後天。
後天神道依附于仙道,如天河宗、須彌寺之類,便有符诏敕封山川之神,兩家對此看得頗重,視之爲傳道的方便途徑,故而多有摩擦。
但也有如萬象宗這樣的,靠着開山陸祖師等人的偌大名頭,吸引諸多人才,憑借問心路篩選出良才美質,這一萬年,倒有七八千年無須擔心傳承之事,因此一向不在意地盤以及傳道之事。
對于後天神道,更是不甚在意。
乃是四宗五派中,僅有不敕封神靈的仙門大宗。
因此顧青也隻是在宗門裏尋到一些有關香火願力的記載。
隻是如今萬象宗改變規矩,向主流玄門靠攏,神道之事,遲早會涉及。因此顧青一是想涉及神道玄妙,二來也有早做準備的打算。
以往各峰之粥多僧少,入門規矩改了之後,門人弟子隻會越來越多,自不會跟從前一般,個個弟子都有悉心教導,不慮資源之憂。
顧青自身雖然不會有這方面的憂慮,但他到底是昔我峰代峰主,長生峰教外别傳法的法主,自不想門下将來因此吃虧,丢了昔我峰顔面。
若是神道之事,他搶先一步有所收獲,将來萬象宗傳道四方,敕封山川神靈,昔我峰自是大占便宜。
何況那香火願力,亦有諸多好處,顧青縱不會主修神道,亦可以觀摩出其中蘊藏的天地玄妙,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獲取好處。
鲶魚精聽得顧青發問,先是一怔,随即告苦道:“小妖,隻怕做了水神,沒幾日就被人打殺了。”
顧青灑然一笑道:“不妨事,我既然要你做水神,自然也考慮到這些。你隻要答應,我便賜你修行法、神通、道術、法器、丹藥以及一應所需物資,同時貧道也會在碧波湖修行一段時間,若有來犯者,我自會要他好看。待你坐穩這個位置,貧道會讓你歸附在玄門道麾下,屆時背靠大教,你便可以安心做一個福德正神,如何?”
鲶魚精仍是猶猶豫豫,畢竟顧青許下的好處太多,它也不知真假。
隻是這機遇一旦錯過,它豈能再有六百年去等。
顧青見它猶豫,也不催促,笑了笑,揮一揮衣袖,登時水府之内,盡是寶光。鲶魚精洞内的明珠以及種種修行材料,渾如破銅爛鐵。
顧青笑道:“答應了,這些便是你的。”
鲶魚精忙磕頭道:“小的願意聽從老爺教導。”
它到底還有點見識,這些寶物,随意一件,都足以給它這條妖命惹來殺身大禍,偏偏顧青毫不在意丢出一大堆,足見顧青來頭之大。
鲶魚精自忖它這一條賤命,還不值得這樣大人物算計,因此再無疑慮。
何況顧青便是算計它,面對這等人物,它也隻能乖乖屈從。
顧青笑道:“算你識相,你自己抽幾樣寶物帶走吧,我再傳你神道入門之法。”
所謂神道入門之法,無非是讓一方生靈,相信有這名神靈存在。
故而信則有,不信則沒有。
因此那些靈山大川遭劫,生靈塗炭,神靈失去了信徒,自然萬劫不複。
據傳有極爲強大的神靈,能化神國神土,裹挾生靈,隻是艱難處,遠勝過成就元神。
青陽修行界裏,當有如此人物,隻是肯定要比真君數量還稀少,論成就也不會超過道門真君,佛宗大菩薩。
鲶魚精倒也老實,隻敢取了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寶物。
顧青見狀,又給它扔了兩件。
反正這次出來,發的橫财不少,而且鲶魚精要爲他做事,若無依仗,反而難以将事情辦好,總不能一些小麻煩也要顧青出手。
如此,鲶魚精照着顧青的吩咐,找來那些老人給他立廟,同時裝神弄鬼數次,又在碧波湖附近編織神話,不到三個月,鲶魚精在碧波湖一帶就多了不少信徒。
它得受香火願力,神道自然入門。
是爲碧波湖水伯。
顧青亦在碧波湖附近尋了一地修行,感應天地造化。
果然鲶魚精成了水伯後,顧青便察覺此地靈機跟過去有了分别,天地靈氣中又另外潛藏着一股類似道的規律。
顧青不由心有所悟,“太初有神,神與道同在。”
元神爲自身之神,鲶魚精爲湖泊之神。
世間萬物俱有道,亦有神,是爲主宰。
道是主宰,神也是主宰。
顧青進一步明悟了修行之道,便是理解世間萬物的本質規律,或是掌控,或是利用。
此所謂天人交感、天人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