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少和男子接觸,突然想到這些,不由面紅耳赤。
顧青沒管她想什麽,而是緩緩道:“樂律十二,單數六律爲陽律,叫做六律;雙數六律爲音律,叫做六呂。合稱律呂。”
徐慢慢學琴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隐隐約約記得當時教她的琴師,好像說的跟顧公子有差别,隻說了樂律十二是哪些,什麽陰陽律呂是一概不論的。
她臻首一擡,明眸生光,道:“原來音律也有陰陽之道在裏面。”
顧青搖了搖頭,微微一笑道:“可不止陰陽之道,你要知道,現在世人常用的二十四節氣跟樂律十二,大有關系。”
徐慢慢更感興趣了,這二十四節氣怎麽會跟樂律有關系?聽起來是風馬牛不相及。她好奇道:“顧公子請說。”
顧青微笑道:“我給你變個好玩的事。”
他起身去砍了十二根竹管,竹管一頭平、一頭斜,長短不一且中空,又采了一些蘆葦,取葉子上的膜,燒成灰。
這灰輕若無物,又叫“暇莩”,顧青将它們灌進竹管裏,最後将十二根竹管插在地上。
竹管周圍都是花草灌木,此時也無清風徐來,它竟自己發出聲音來。
徐慢慢面露驚訝,她道:“好奇妙。”
顧青道:“不同的季候,竹管會發出高低不同的聲音,第一律名爲“黃鍾”、第一呂名爲“大呂”,同時以此确定一年二十四節氣,節爲陽、氣爲陰,其中第一節名爲“立冬”、第一氣名爲“小雪”。二十四節氣,亦是由此而來。”
徐慢慢滿是贊歎道:“我從來不知樂律竟藏有這些門道,顧公子,你真是厲害,竟連這些都清楚。”
顧青淡然一笑,他當然清楚,因爲在另一個世界,這件事他本來就有參與啊。
他道:“定下二十四節氣,可不是爲了好玩,而是爲了能把握好農時,這對普通人生活影響很大,所以我讓你學琴,也不是爲了好玩,而是有實實在在的好處給你。”
徐慢慢心下感動,之前顧青說要分她偷清心符的好處,她還有些不是滋味,倒不是不懂感恩圖報,隻是心裏總想着顧青若是爲了她,那該有多好。
她道:“什麽好處?”
顧青輕聲道:“我見你身嬌體弱,最近恰好得了一個可以延年益壽的法門,你若練好琴,就能學會這法門,屆時至少可以延壽二十載,你覺得怎麽樣?”
徐慢慢暗道:“能延壽二十載,也不知是多珍貴的法門,顧公子竟願意給我,我真是錯怪他了。”
她知道在修行界最珍貴的可不是增進修爲的丹藥或者靈石,而是延年益壽的秘術、丹藥之類的東西,多活二十年,說不定一個本來無望大道的凡境修士就有希望突破到真境。不過徐慢慢最大的問題不在于壽命,而是每一次覺醒的風險。
但她還是挺感動的,點頭道:“那自是極好的,隻是顧公子也能靠這個延壽二十載吧?”
顧青道:“當然可以,這些事以後再說,我先教你彈琴。琴有七弦,具宮、商、角、徵、羽五音,一弦爲黃鍾,三弦爲宮調,五調爲慢角、清商、宮調、慢宮已經蕤賓調。”
他接下來細細說了一遍。
徐慢慢聽得很認真。
顧青又教了她一首《清潭吟》。
徐慢慢手本靈巧,人也聰慧,還有些基礎,顧青将指法演示一遍後,就能學得大概,幾次後,就能流暢地彈出來,而且那種潭影悠悠,閑散空寂的韻味,徐慢慢亦能把握住。
學琴技法還在其次,若能琴爲心聲,自能入高明之境。
畢竟指法是固定的,通過不停的練習即可,意境這東西,說不清道不明,玄妙得很,要看個人天資和心胸氣度。
顧青接下來又傳了徐慢慢小橋流水,任由她去練習。
而顧青卻是尋了個地方開始誦讀《道德經》,若是一天下來,毫無反應,顧青就去煉制小乾坤袋。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衆妙之門……”
顧青誦念道德經,他心裏本來想着感應天地元氣的事,最後卻忘掉自我,陷入似夢非夢,似醒非醒的狀态。
他好似遠離本身的天地,又看見了自我。
很快自我漸漸模糊掉,周圍有五彩斑斓,耳畔有風聲、水聲以及各種奇怪的聲音,忽而覺得凝重,忽而覺得輕快,不知所來,不知所去,忘其形骸。
最後一切都平靜下來,顧青似乎如一葉輕舟,躺在寬闊無邊的大海上,悠然自得,寄托浮生。
突然顧青感覺到有人在碰他,立時醒轉,擦去嘴角挂着的一絲口水,看着身邊的徐慢慢道:“你學好了?”
徐慢慢點點頭,說道:“我學得差不多了,然後看你睡在湖邊草地上,怕是不太好,而且咱們許久沒吃東西了吧,我捉了幾條魚,烤了烤,你要不試試?”
顧青看了看徐慢慢烤的魚,大部分半生不熟,焦的地方,又如木炭,他咬了一口,歎息道:“徐姑娘,還是我來給你烤吧。”
徐慢慢暗道:“有這麽難吃嗎?”
她試着嘗了一口,立即将嘴裏的魚肉吐出去,她滿是慚愧道:“我真沒用,這點事都做不好。”
顧青擺擺手道:“你估計平日裏都不怎麽做這些事,我教你。”
他想着徐慢慢心靈手巧,自己耐心教她烤魚,往後這些天就可以不用自己動手了。
徐慢慢見顧青不但不嫌棄她,居然還要教她烤魚,心中頗感安慰,決心要做好這件事。
顧青捉了幾條魚,用紅魚割開魚肚,洗去了魚腸,再生火将魚烤起來。他手法巧妙,不一會就将魚烤得脂香四溢。
顧青将烤好的魚遞給徐慢慢,徐慢慢嘗了一口,隻覺得魚肉鮮美滑嫩,很快就将手裏的魚吃完。
她平生吃過無數美味佳肴,可是顧青隻是烤,沒加任何香料,她口中全是魚肉本身的香味,那是從未感受過的。
在她心裏,這種烤魚更合乎自然。
徐慢慢吃得心滿意足,同時也學會了顧青的手法,自己也烤了幾條魚,雖然比不得顧青,卻也跟先前不可同日而語。
最後徐慢慢才問道:“顧公子,你之前誦讀道德經,有收獲嗎?”
顧青将做的夢說了一遍。
徐慢慢初時聽得詫異,後面漸漸歎息道:“看來沒什麽用,你最後夢到是無邊無際的大海,那怎麽可能。”
顧青也覺得不太可能,徐慢慢隻是清潭,他若是汪洋,那也太過驚人了。
他準備收拾燒烤後的灰燼,看到一根燒枯的樹枝正在湖邊,有種将它扔進湖裏的沖動。
他念頭一起,随即心中微微驚訝。
似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讓樹枝掉進了湖水中。
“剛才沒有起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