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南城門第一條街的包子鋪,因爲老闆娘很美,每天包子鋪前都排滿了人,如今一眼望過去就知道有幾個人在買包子。
還有首飾店,布匹店,都顯然客流減少。
唯獨全城最大的藥房濟世堂,人顯然比往常多了不少。
顧青集中注意力,将遠處濟世堂排隊的人議論聲仔細分辨,好一會過去,才弄清楚原委。
今天這邊不少人咳嗽發燒,疑似出現了瘟疫。
濟世堂抓藥的夥計還嘀咕,這些人的症狀有點像鄉下正鬧着的豬瘟。可是豬瘟怎麽會傳到人身上。
他嘀咕這一句,還被一個病人聽見,給瞪了一眼。
顧青走近濟世堂,混進病人中,仔細觀察這些人,發現他們大都症狀一緻,不過卻不緻命,大夫開的藥他也瞧見了,确實是對症下藥。
現在又是入秋的季節,氣候多變,發生這樣的事倒是不奇怪。何況南城每天人流那麽大,有人得了傳染性疫病,感染其他人,很快形成小規模的疫情都是正常的。
可是顧青想到徐慢慢提的那個制造瘟疫的妖魔,心中有些擔憂事情跟那妖魔有關。
道士僵屍他不怕,但能制造僵屍的妖魔,他不清楚底細,心裏多少有些忌憚。
顧青又在南城觀察了一段時間,确實沒有尋到别的蹊跷處,他決定還是先去古玩店。
畢竟他這邊可能是杞人憂天,那邊卻關系到掙錢。
哎,他現在也算有點武力了,其實可以考慮一下置辦發展産業的事,可是做生意挺費精力的,耽誤他對修行的研究。
顧青現在什麽都不想搞,就想修行。可是有錢,能有更好的外部條件供他修行,比如搞些團頭鲂來吃。
顧青很清楚,等到混元童子功第二層時,他對食物的要求會更高。
抱着糾結的心思,顧青來到古玩店。
掌櫃的早已開門,見到顧青,滿臉喜悅。
顧青瞧他神情,便知道這樁生意成了,唯一失敗的可能性就是他幹不下這活。
這方面他是專業的,顧青很自信。
掌櫃道:“我還以爲公子要晚點才能來,沒想到這個點就到了,現在離午飯還早,咱們這就出發,我備好了馬車。”
顧青道:“走吧。”
兩人上了掌櫃準備的馬車。
在車廂裏,掌櫃道:“小人馬橋山,還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顧青。”
“好名字。”馬掌櫃先拍一個馬屁。
雖然這名字聽來尋尋常常,可是說好話總不會是錯的。
顧青道:“馬掌櫃,你還有什麽話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馬掌櫃打個哈哈,道:“顧公子,你是痛快人,那我就開門見山。這次那邊給你開了五千兩的價,小人一分酬勞都不取,但事成之後,想請你幫個小忙。”
顧青道:“請講?”
馬掌櫃道:“小人想請你幫我補一幅畫,真畫!”
顧青道:“原來掌櫃的還是有點擔心我的手藝,所以非要親眼見到我把這次的事搞定,才肯跟我做這樁買賣,對吧。”
馬掌櫃道:“顧公子,我這也是生怕出了差錯。仿制假畫,若是不能令我們要見的大人滿意,那也是不過白費一番功夫。但我這副真畫,雖然有所殘破,可你要是在上面弄出點瑕疵,我東家能扒了我的皮。畢竟這畫是要送往雲州天絕觀的。那可是連封疆大吏都不會輕易得罪的地方。顧公子說不定有所耳聞,幾個月前城裏有人光天化日下行兇殺人,最後不了了之,裏面就有天絕觀的道爺參與。”
顧青聽到天絕觀,倒是對這樁生意起了興趣。
他畢竟身負混元童子功,最怕天絕觀的人有天找上他,因此多了解一點對方情況不是壞事。畢竟人無遠慮可不行。
顧青道:“那好,咱們這次的事搞定了,再說你的事。”
馬掌櫃點點頭。
請顧青修補真畫能不能成,還得看這次顧青的表現。其實要不是天絕觀的人實在得罪不起,他都有心思讓顧青直接仿制那真畫,如此出問題的可能性更小。
但天絕觀的道爺高深莫測,萬一真看出是假畫,那他的下場就不妙了,因此隻能送真畫去。
反正此前東家也說過,他已經提前打好招呼,畫有殘破,要請人修補。而且修補名作,在古玩行業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馬車辚辚前行,最終來到北郊一處大莊園。他們走的是一個側門,顧青步入其中,登時神氣一爽。
隻見前方古柏深深,周遭土地下布滿青苔,一條羊腸小道全然由鵝卵石鋪就,鵝卵石如白玉,青苔若翡翠,富貴典雅之氣飄逸而出。
顧青眼光不淺,瞧得出僅是這一條小道,無不體現着高明的匠心。富貴而不俗氣,典雅卻不清高。
連引路的下人都文質彬彬,一副腹有詩書的模樣。
馬掌櫃顯然也是頭一次來這裏,不敢稍出大氣。
不多時,小道到了盡頭,那仆人打開竹簾,裏面有個氣質出衆的青年人等着,顧青眼睛微微一眯,看出他竟是個修行者。
顧青現在眼力更勝從前,又觀察過方婉秋,對于一般的修行者,基本上能一眼瞧出來。
“何管家,這位是馬掌櫃,旁邊的是來作畫的顧青公子。”下人向青年說道。
青年向着顧青兩人拱手見禮,道:“鄙人何清,不過這個‘清’是河漢清且淺的清,不知顧公子是哪個青?”
這個世界也有古詩十九首,所以顧青倒不意外對方念出這首在原來世界也有的詩句。
相比何清的彬彬有禮,顧青更好奇,他一個修行者居然肯在這裏當個管家,不知這家主人有什麽過人之處。
要知道修行者多少有些傲氣,很難屈居人下,即便何清看起來不是很厲害的樣子。
顧青道:“青山的青。”
何清笑道:“那咱們是一山一水,相得益彰。”
顧青笑了笑,馬掌櫃跟着笑,何清不太理會他,他也不着惱,因爲他知道這家主人是了不起的大人物,手下的管家也不是他能開罪的。
何清說完後,微微一頓,又道:“咱們還是說正事吧,我家主人要仿制的畫便是這幅,還請顧公子先瞧瞧,能不能仿好。”
何清說話時,指着挂在書桌背後牆壁上的一副長畫。
顧青早就注意到這幅畫,此刻更沒回話,目光都在畫上面。
此畫起首處是一片緩坡和茫茫江水,接着是一片連綿的群山,山下微波蕩漾,上有白發漁樵、煙波釣叟,遠景是大片留白,構圖極簡,卻韻味無限。到落筆收尾之處是一座山峰,同此前連綿群山遙相呼應,如同一首名曲的高潮到了尾聲,餘音袅袅。
這畫筆墨清潤,意境簡遠,顧青平生所見名畫,能與比肩者,寥寥無幾。
不知觀賞了多久,最終顧青收回目光。
何清連忙問道:“顧公子能仿作此畫嗎?”
顧青面露遲疑道:“這畫的筆法稱得上‘峰巒渾厚,草木華滋’,要仿作的話……”
何清歎息道:“是不是太難了?”
顧青點點頭,又滿臉認真道:“所以得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