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華厚着臉皮把土豆絲盛了一碗，拿回裏屋。

蘇莫又把好奇的目光投向土豆絲。

别人炒土豆絲都是炒到熟透，軟爛那種，可柳櫻雪做的，一看顔色如此透明，就知道沒有熟透。

但也不是生的，很明顯是熟了的顔色。

隻是好通透無瑕，被紅色的辣椒油襯着，誘人得很。

這回不再急着下定義，蘇莫先用筷子夾了來嘗。

咯吱咯吱的，很脆，微辣，很爽。還有一絲絲陳醋增加了土豆絲的清涼感覺。

開胃，好吃，新鮮，是從沒吃過的味道。

就聽到廚房裏的張嘉俊念叨起來：“沒想到啊沒想到，農家吃膩了的土豆，竟也會搖身一變，像是村丫頭變成了小公主。這可太好吃了……”

是因爲他正在嘗土豆絲呢。

柳櫻雪沒想到他會用這麽奇葩的形容詞，剛喝了一口水的她，差點噴出來。

蘇莫也在屋裏贊同的點頭，這土豆絲，完全變了一種味道和感覺，讓人像是第一次認識這種美味食物。

“怪不得她要做小吃攤的生意，她做飯的手藝太絕了。”蘇莫用筷子的那一邊戳着額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兒砸，”李若華突然想到了關鍵，“既然你媳婦做生意了，生意又這麽火爆，卻怎麽還能窮到去貸款的程度呢？”

“是啊……”蘇莫也弄不懂啊。

而且，柳櫻雪還在這裏難過的說她需要錢……

但蘇莫決定，他去幫柳櫻雪還清貸款算了，這樣，好歹她能輕松一些。也省的她總是那麽辛苦，還從不肯說出來。

天黑了，蘇莫把燈打開，擡頭看看，15w的燈泡上落了塵，但依然明亮。

廚房那邊的柳櫻雪可以看到裏間屋的燈開了，隻以爲是李若華打開的。

因爲，彼時的窗戶上都不是玻璃，而是用紙糊的。

野山菌的鮮香從廚房裏飄了出來，柳櫻雪是在用野山菌做雞蛋湯。

“好香，最愛吃這個，又有營養又美味。”柳櫻雪用力嗅了嗅香氣，下意識的感歎。

很饞，迫不及待的想吃。

這可真是好東西啊，純野生的。

在21世紀的時候，這些土特産，可貴了。

趁雞蛋野菌湯在鍋裏焖着，柳櫻雪又涼拌了一道菜。

“好鮮的感覺……”任憑經常吃野山菌的張嘉俊，也被這獨特的鮮香給饞的不要不要的。

鮮香的分子融進了空氣裏，傳到外邊的小餐廳那裏，村民們立馬沸騰了。

有幾個村民趕緊跑到了廚房，鼻翼不停吸着：“這誰撿來的野山菌，咋就這麽香？都是剛長出來的最嫩的？”

“最.嫩.的也沒這麽香……”另一個村民進屋時橫沖直撞，現在進來了，在柳櫻雪這個小輩面前，就裝深沉起來，他倒背雙手，探頭看了看大鍋裏的湯，“雪丫頭總有能力變廢爲寶，不服不行。”

“也是，”另一個點頭，“這些日子，吃着雪丫頭做的飯，算是享了這輩子都沒享過的福！就連吃了幾十年已經膩歪的了不得的地瓜幹，也都争搶着吃。”

晚飯的主食吃的冷面。

這個季節吃厭了的老黃瓜，拌進涼面裏，所有的脆甜爽涼都被卻無限放大，真的好吃。

鄰居們家裏種的瓜果蔬菜都吃不完，家家戶戶都有。

交通不發達的時代，鄉下在大批有果園的地方，倒有城裏的國營罐頭廠來收購水果，但蔬菜沒地方可出售，農民也沒有去城裏擺地攤的意識。

于是誰家沒有種蔬菜，就都送到誰家裏。

所以都盯到了柳櫻雪這裏，很多人摩肩擦踵的送過來。

柳櫻雪就有了一大堆黃瓜做冷面吃，有了西紅柿做醬，也有了南瓜做漂亮的饽饽，有了芥菜和野山姜做小鹹菜。

當然了，柳櫻雪沒白吃人家的。

在做了小鹹菜後，都會送很多給那些鄉親們。

把鄉親們給高興的了不得，特别是柳櫻雪用辣椒油涼拌的小鹹菜，讓村民們天天吃都吃不夠。

還有時候，柳櫻雪則做爆炒芥菜絲，在村民前來點晚餐的時候，柳櫻雪都會贈送一道爆炒芥菜絲。

柳櫻雪想着，等以後有了資金基礎，不如開一個蔬菜加工廠。

那樣的話，就可以帶領整個鎮子的父老鄉親們脫貧緻富了。

“這些黃瓜，口感太差了，”蘇莫放下筷子，對李若華說道，“我的試驗田裏種的新品種黃瓜，不想出售，送給陌生人可惜了。下次我摘了拿過來，你送給柳櫻雪。”

“哈？”李若華剛想說幾句打趣的話，但看看蘇莫的臉色不好，于是話到嘴邊咽下，換成了，“好。”

要是她兒子有想和柳櫻雪複合的想法，她這個當媽的得支持，不能取笑他。

但她還是忍不住小聲歎息：“本以爲孩子不是你的，你就可以放下了，卻沒想到你非要這麽執着。唉……媽媽知道你受了很大傷害，但你隻要有了屬于你自己的孩子，你會從傷心的回憶裏走出來的，真的。爲什麽你不試試呢？如果你現在娶何雨彤，她就會給你生孩子啊……”

她這個當媽的，很少這麽正經的和蘇莫說話，這回，話語間，還帶着哽咽。

要按照往常，蘇莫最讨厭她這樣唠叨了，但這次，破天荒的沒有發脾氣。

隻是道：“錯過了就是錯過了，當初我沒有選擇雨彤，現在的我，就已經不配選擇了。”

“什麽配不配的？你那時候，不是被雪丫頭給坑了嗎？”李若華唉聲歎氣，“不過你當時，到底怎麽想的，想離婚就離婚了，裝死做什麽呢？離婚後，你想看孩子，還有責任經常回去看看。現在倒好，你總是神魂颠倒的想纖纖，卻不願意去見她，就是怕雪丫頭教着她喊你叔叔吧？”

“嗯。”蘇莫難得心平氣和的答應了一個字。

“你這叫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突然就做這樣一個決定，未來的事什麽都沒想。”李若華埋怨着，“都說我兒子是個理智的人，是個運籌帷幄的人，結果氣昏了頭，也這樣辦蠢事……”

“不是，”蘇莫小聲解釋，“我不選擇離婚，而是裝死離開，隻是爲了，把給小纖纖的傷害降到最低。”

“謬論！”李若華不信，“這兩者還不一樣嗎？”

“以柳櫻雪以前的性子，她是不會願意離婚的，她會鬧得天翻地覆，”蘇莫搖頭，“我倒不怕她鬧得天翻地覆。但那樣的話，兩個大人互不相讓，弄的滿世界都是流言，隻會傷害到孩子。”

“她鬧有啥用？”李若華來氣了，“隻要你把纖纖不是你的孩子的是公諸于衆，很容易就可以離婚！”

“李若華同志，”蘇莫無可奈何的攤攤手，“這翻來覆去說的，都一樣是會傷害到纖纖的下下策，而且把纖纖不是我的孩子的事說出來，纖纖這輩子都會有心理陰影。”

“……”

蘇莫頭疼，“您的智商，什麽時候能提升一些呢？”

“臭小子，”李若華氣的臉腮鼓鼓的，“你娘我當初，就是爲了把智商都壓到你身上，才丢失了自己的智商！你娘我爲你付出了這麽多，你竟然還敢嫌棄？”

“……”蘇莫瞠目。

原來，自家老娘的智商是一陣一陣的。這不現在，突然就變聰明了，竟然能弄出這麽一番奇葩理論來。

蘇莫又斂眉說正事：“那時候，我以爲，我知道了纖纖不是我的孩子，就會對她沒感情了。所以我決定永遠不再回來……”

“就想着長痛不如短痛，讓纖纖以爲，我已經死了……”

“至少她長大後，依然知道，曾經，她有個愛她疼她的父親，在天堂裏，也會希望她過的開心。她會一直很快樂，不會讓那些複雜的事傷到她的心……”

“唉……”

蘇莫覺得，自己又濕了眼眶，所以錯開了視線，低頭假裝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