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是它與舊主之間情份與義性的油盡燈枯,它震蛻掉的,隻是與曾經主人的過往記憶,現在它跟主人的記憶表面上似乎全都震蛻掉了,所以它也再不能把自己劍體内的彩元,震蛻出來分毫。
不過,待到山窮水盡處,必然落個休歇處,此刻記憶既是全部震蛻,那便也隻能以損毀自己,來對曾經的過往與情義,做一個痛苦的訣别。
壇鋒聖劍,在天地之間,猛地響起三聲足以忪動星辰的至烈震鳴:
“叮!”
“叮!!”
“叮!!!
一聲強似一聲,一聲刺耳似一聲,強大的劍體震動,另得整個劍身都出現了扭曲彎折,此起彼落的情況。
當第三聲劍鳴聲響起時,從那劍刃之上,竟是猛地崩裂出一塊鐵片,那就是壇鋒聖劍與過往記憶的最後斷決。
從此壇鋒聖劍,将不再是一柄完整的劍,他的劍刃之上,将會缺了一個口子,那個口子,便是它用它特殊的方式,下定的決心。
它從此,将要把自己對舊主的記憶與情份,全都随着這劍片一起,掉落在宇宙星沙之中。
它不會再把那個棄它而去,千年不歸的釋迦尼措,再當作自己的主人!
它不會再将那個它怎麽呼喚,都對它不理不應的朋友,再當作自己的朋友!
它不會再曆盡千山萬水,千星萬界,千年萬載,去追尋那個它以爲一定會陪伴它到永遠的親人!
非主!非友!非親!
從此在這天地之間,沒有釋迦尼措與壇鋒聖劍,隻有單獨世外的釋迦尼措,以及截然孤獨的聖劍壇鋒!
壇鋒震落己齒,嘯然而去,傲然而至星空深處,從此這宇宙之間,再不會有他與釋迦尼措,那永遠都說不完的情份,因爲自從今日起,它與它的主人,從此永遠都斷情絕義!
“壇鋒……”淩峰望着壇鋒聖劍遁空而去的地方,雙眸之中,頓時露出一絲哀愁。
“上有靈駒,名曰勿術,古有靈劍,名曰聖鋒,皆随其主,三輩不移。
“靈駒之主,千歲而崩,馬無去處,瘋裂其唇。
“靈劍之主,千歲而去,劍無魂寄,叩落其齒……”
這就是香格裏拉的故事,是香格裏拉真實的預言,勿術馬爲主人瘋裂了馬唇,聖鋒劍爲主人叩落了劍齒。
《劍齒歌》,天地間,乃爲絕響,世間誰聞?
淩峰本想一直都用微笑,來結束自己的生命,來把一個樂觀的模樣,傳送到第一個他所關心的人,以及每一件他所關心的物,但是此刻,當看見壇鋒聖劍如此絕望而去,他卻仍然止不住溢出了淚水。
這是爲什麽,這到底是爲什麽,爲什麽他的前世之父釋迦尼措,不出來見一見壇鋒聖劍,爲什麽他的釋迦尼措要讓那柄離去的聖劍,如此地哀傷?
他爲什麽會望劍去而流淚,因爲他也從那飛劍離去的落魄情景中,聯想到了他自己潛藏極深的脆弱本心。
其實在内心深處,他又何嘗不像那把飛走的劍一般,在自己即将要隕落的時候,也渴望着見一見他的父親,那個帶着他從地球世界,來到香格裏拉,最後又帶着他的屍體,從香格裏拉,降落到東坤世界上來的男人。
“釋迦尼措!!!”“釋迦尼措!!!!!”“釋迦尼措!!!!!!!!!”
他在叫着,他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大叫,他不知道自己爲何會瘋狂,他隻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他要大聲地叫出那個人的名字,他想要像壇鋒聖劍一般,把那個不知身歸何處的男人的名字,給叫出聲來。
如果他像壇鋒聖劍一樣,也有一把冷峭的劍刃,那麽他也一定會像壇鋒聖劍一樣,也有一顆脆弱的劍心,他當然也會在自己至爲絕望之時,叩落自己的劍齒,來用最猛烈的感情,呼喚自己的父親!
“釋迦尼措!!!!!!!”“釋迦尼措!!!!!!!”“釋迦尼措!!!!!!!!!”
他猛烈地叫喚着,他的身體開始開裂,他對血海的操控開始失控,他身周原本被他念力掌管的血海,開始朝着四周瘋狂的炸散。
赑屃被那強大的爆炸之力,給推得炸散了開來沒了蹤影,那些原本被他用聖力灌注加持的他的兄弟朋友們,被他炸散了開來,身周所有的一切,都被他炸散了開來。
他的身體朝着青霄世界的天網降落,他看見在他的身下,青陀二次郎橫趟在青霄世界上的模樣,那模樣是那樣的可愛。
“老二,我來陪你!”
他那麽悲傷地說着,他以爲青陀二次郎會死掉,他也會死掉,在臨死的時候,沒有女人陪伴,沒有兒女哭祭,既不是赑屃送行,也不是奴一戴孝,卻隻有他這個在天路上神秘的義弟青陀二次郎作陪。
這也許就是他與青陀二次郎的命,當年他用命賭了一把,其實也算不上賭,隻是覺得青陀二次郎是自己的弟兄,所以不能看着青陀二次郎死,于是用自己微薄的肉身,攔擋在了青陀二次郎的前方。
他以爲是他用肉身抵擋天道的舉措,換得了青陀二次郎對自己的一份兄弟之情,他也隻能夠那般簡單地以爲,事實上也許兩者之間的情份,比他所能夠想到的更多,更多。
無論如何在這個時候,在他大聲地呼喚釋迦尼措而未見其來,在他深深地思念青雲和玉兒卻未見其往,在他隐隐歉疚着兩個女人而未見其聞的時候,青陀二次郎的肉身,無疑便是他淩峰所能感覺到的,最親切的溫度。
其他的一切,似乎都比不上此刻青陀二次郎肉身的溫暖,他重重地砸落在青霄世界的天網上,無論他摔到哪裏,他的眼角餘光,都肯定是會朝向青陀二次郎的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