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峰并沒有返回地面,而是繼續淩立在天空中,用他八階上段的道力,觀照着整個齊天妖界。
他站在齊天妖界的天頂上,有一種回家了的感覺。
其實齊天妖界本來就是他的家,但是十多年前他随梼娘一起回到齊天妖界的時候,他對齊天妖界并沒有一種家的感覺,因爲他并不知道,他跟齊天妖界的關系。
直到十多年之後,他重新回到這裏,又重新望着齊天妖界中的山山水水,莽莽叢林,他才從内心裏覺得,這裏就是他的家,是他仿佛上輩子就曾經來過的地方,是他的皈依之所。
被打敗的梼娘在地面上極不服氣,淩峰那種獨自一人淩立于半空中,根本就不理她的姿态,讓她看出了淩峰對她的冷落。
她想要躍到半空中,繼續與淩峰作戰,她想要打敗淩峰,重新奪回和确認自己齊天妖界主人的身份,她還想做她的齊天妖侯。
因爲這本就是她的夢,以前在冥空大聖統治妖界的時代,她就已經有一個那樣的夢了,但是冥空大聖太厲害,她雖爲四大妖獸之首,但她卻依舊不敢在冥空大聖的面前有絲毫的叛逆之心。
她以爲在淩峰這兒,她能夠占到便宜,事實上整件事情,除了确實她當初反叛之時,她的兒子小梼杌被人屬聯盟挾持了之外,她半半的也是借勢而爲,才那般堅決地和淩峰反目成仇。
但是此刻,當她想着繼續調集起自己妖獸之王的霸氣,想要飛掠到半空中與淩峰作戰時,她卻發現在淩峰那第三下戰神斧的劈擊過後,她竟然連騰空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飛不到半空中,繼續與淩峰作戰,她敗了,敗得根本沒有任何回還的餘地。
而就在她恍恍惚惚着,有些不敢相信,且又不甘心地承認她就這麽被淩峰打敗了的時候,一個她看起來很陌生,但隻要看一眼,便基本上能夠認出個大概的身影,快步奔跑着出現在了她的對面。
梼牢兒……梼牢兒……她當年爲救淩峰,率領妖獸大軍攻入天禁雷域時,戰場上從她下身處掉落的小梼杌獸梼牢兒。
梼牢兒望着梼娘,眼中露出一種生疏與熟悉相交織的情感:“娘,你還好吧?”
梼牢兒朝着梼娘叫出聲來,他的神态和叫出聲的過程還算是很順暢,完全不像見淩峰時那般地尴尬。
他也許在心底裏會想着他跟他娘見面時的情景一百遍,他也許會忐忑地想,他見着他娘時,可能會非常地不适應,但事實卻是,他很自然地就把“娘”這個稱謂給叫了出來。
他的臉上露着喜悅,這是他打從出生起,就一直想要見的娘親,他不但沒有想象中的忐忑不安,相反他還很鎮靜,一點都看不出來有任何的不安。
倒是他的母親梼娘,這位原本像一個男人一般英姿飒爽,霸氣淩人的女将軍,在看見他奔跑過去,口中叫着娘的時候,那原本有些敵視淩峰的雙目,突然間落在他的身上,随即湧出悲切的淚光。
梼娘臉色蒼白地望着他,口中叫出聲:“小梼杌,是你嗎,小梼杌……”
梼娘沒有叫梼牢兒的名字,而是親切地稱他爲小梼杌。
不知爲何,梼娘前思萬想,以前總是想着要見她的兒子,覺得她生命中隻要見到她的兒子,那麽她就算是真正迎來了寒冬裏的陽光。
可此刻,當她真的見到她兒子了時,她卻感覺自己的内心深處空空洞洞,并沒有如她日思夜想中所想的那樣,感覺自己的心靈中一片溫暖。
她還是被剛才淩峰打敗的一幕,重創到了自己的心靈。
因爲她是倔強的梼娘,她不是普通的母親,雖然看到了兒子對她來說肯定是一種安慰,但那種安慰,卻依然撫平不了她苦心經營十多年,卻被淩峰将夢想一朝擊破的挫敗感。
不過畢竟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她從出生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的兒子,所以一陣麻木之後,她還是立即理智戰勝了挫敗感,眼中的空洞開始填補起十八年空缺的情感,然後她也開始朝着梼牢兒這邊快步奔了過來。
她邊奔走,邊悲嗆着開始柔聲呼喊:“小梼杌,小梼杌,是娘當初沒有照顧好你!”
她這麽奔走到梼牢兒的身邊,将手輕輕落在梼牢兒的肩膀上,而随着她的手搭到梼牢兒的肩膀處,梼牢兒的身體開始變幻。
原本梼牢兒是少年形态,此刻在梼杌的手擱下之時,梼牢兒卻是立即變成了一頭長着四方形巨臉,面色兇怖,四腳踩着懸符紋路的妖獸。
梼娘和梼牢兒本就是妖獸,當梼牢兒離開梼娘的時候,梼牢兒就是一隻小獸的樣子,此刻梼娘自然也就想看看兒子的本來面目。
她看着兒子的獸形真身,會覺得更加地親切,這十多年斷掉的情緣,便會在看見梼牢兒真身的一刻起,全都重新聯結起來。
此時已經日落西山,太陽的餘光将傍晚的妖界照得橘紅似火,天頂上的夕陽交相追逐,甚有一種垂暮之感。
淩立在天空中的淩峰,開始向整個齊天妖界發出自己獲勝,并且重新奪回主權的聲明:
“齊天世界衆将聽令,我乃曾經的齊天妖少,如今齊天世界的新主人齊天妖尊淩峰,現在我以齊天妖尊府主人的身份,向爾等下令,停止與玉坤将軍以及青婷侯的戰鬥,一切五階以上者,都必須于明日早晨回齊天妖尊府參拜于我,任何人等,不可懈怠!”
淩峰并沒有逼着梼娘來完成轉交權力的程序,他還是有些仁慈,不想逼着已經落敗的梼娘做不想做的事情,他還是覺得在他的一生之中,依然有些地方難以割舍。
不過梼娘畢竟是梼娘,淩峰沒逼着她乖乖轉交權力,她卻還是在淩峰向着齊天妖界宣布權力已經發生轉移之後,揩掉淚水,飛掠到了半空中。
此刻梼娘的騰空能力已經恢複,她來到淩峰的身側,顯化出她英姿飒爽的女侯法相,朝着身下衆妖民宣布:“齊天妖尊所說沒錯,齊天妖界本就是妖尊領地,梼娘也隻是待爲掌管十餘載而已,從今往後,齊天妖界再無本妖侯之位,一切衆将,悉聽齊天妖尊之命!”
梼娘說着,在半空中朝着淩峰屈膝而跪,這其實算不得徹底的臣服,這隻是梼娘在用理智壓制自己的狂躁,完成她理當要完成的權力移交程序。
生命中,總有些東西是勢不可擋的,比如要亮起來的黎明,比如要暗下去的黃昏,比如宿命中的聚散,比如生,比如死,比如曾經的姐弟情義和後來的彼起此伏。
她梼娘即便有千萬個不甘心,但如今也隻用理智,将心中的欲望,死死地壓制着,并告誡自己,屬于她的時代,從此已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