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的父母,總是阻礙兒女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這令鬼王厭惡。
可鬼王又沒法提起殺念,對自己的父親和母親下手,他望着司徒風雲,他想要對司徒風雲提起心中的死者對生者的怨恨,但他卻怎麽都提不起來那種怨恨。
當他麻木的雙眼與父親那如牛一般瞪大的雙眼對視的時候,他從父親的雙眼中,看到了曾經在世時的種種。
是他咿咿呀呀教鬼王說話,是他手把着手教鬼王走路,是他不厭其煩教鬼王修行,是他常用溫暖的手,拍打着孤寂的鬼王入睡。
不,一切已與這眼前的人無關,鬼王已經死了,鬼王是鬼,而對面的中年男人,是一個活人!
千頭萬緒,恩與仇,情與怨恨,在鬼王司徒無邪的腦中,糾結成無數的死結。
他甩出了他手中的卍字,他本來想着要把眼前的一切,全都殺殺殺殺殺殺死!可是當卍字飛出去時,卻并沒有真如他所怨恨的那樣,從司徒風雲和司徒風韻的身體中切殺而過。
黑白卍字依舊還是跳過了司徒風雲和司徒風韻之後,才逼近司徒風雲和司徒風韻身後的玉族人。
此時的司徒風雲在前面,司徒風韻則在距别的玉族人不是很遠的地方。
卍字的速度是那麽快,路線是那麽詭異,如果沒有在細微處觀察到鬼王的神情,恐怕司徒風韻也難以猜測到,瞠視着司徒風雲的鬼王,會突然擲出卍字繞過自己兩夫婦,攻擊後面的玉族隊伍。
但鬼王是她的兒子,隻要她認真看,她就能看穿鬼王的心思!
司徒風韻以同樣詭異的速度,攔截在了卍字的前面,她沒有使用任何的法器,而是用她的肉身,直接擋住在那個瘋狂卍字的前方,她想要試一試,這暴躁不安的卍字,他兒子心中那頭暴蹿不安的野牛,究竟敢不敢從她的身體中沖撞過去!
“來啊!”她說。
如果被卍字碰上,司徒風韻縱使是金身,也要被斬成兩截,她的身體,會化作被兒子殺死的兩斷,她将會綻放黑夜中,最讓人焦躁不安的鮮血!
鬼王突然出現在卍字之後,伸出右手,抓在了飛旋的卍字上。
卍字絞割着鬼王的右手,金色的鬼元從鬼王的五指之間流蹿而出,鬼王用自己的右手鬼元,見證着他狂躁不安中的一縷人性。
他是鬼王,但他并不是十惡不赦的鬼王,他隻是一個尚未能長大成人的鬼王。
他用沾滿鬼元的手拿着盤旋不息的卍字,他繞過面前的女人,他還要用他盤旋不息的卍字,去殺更多的玉族人,他要殺死他們,他要殺死所有一切的在生者,他要平息他十八年來逐漸堆積的焦躁
司徒風韻跟不上鬼王的步伐,隻得用元力變幻出一把彎弓,擱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住手,你再不住手,我就自殘在這裏,放下屠刀!放下屠刀!!”
鬼王回頭望着司徒風韻,隻見司徒風韻手中的彎刀,已經割破了頸部的皮膚,有鮮紅的血液,從司徒風韻的脖子處流出來。
七大血将中的血眼白見此場景,不知道鬼王爲什麽會出現如此怪态,他想快刀斬亂麻,大刀一揮,慫恿道:“大家一起上,先把這不知從何而來的女人殺了!”
血眼白與其他的血将頓時一湧而上,想要殺死司徒風韻,可鬼王朝着飛近的鬼将們探出了自己的右手,七個血将,被鬼王手掌中泵出的道力,頓時震得朝四周飛散了出去。
“退下!”鬼王怒吼着,雙腳往地上一頓,地面被這一腳震得顫動了一下,血将及衆雙魂惡鬼,連忙退散開來,将一幹玉族人圍在包圍圈中。
鬼王被司徒風雲和司徒風韻阻撓着,根本做不到殺死其餘的玉族人,但他又實在不想再看見這幫玉族人的存在,于是他甩動黑白卍字,施展出了他那種轉移空間的道力。
“從哪裏來,到哪裏去!”
鬼王狂吼着,手中卍字飛上高空中,在衆玉族人的頭頂,旋轉出一個黑白相間的漩渦。
大地與鄰天界的時空之門,被卍字的神秘力量打開,從那時空之門的漩渦中落下許多銀白色的光輝,吸附在衆玉族人的身上,将衆玉族人緩緩地吸拉了起來。
鬼王要将這所有的玉族人全都送走,他不想再看到他們,他不想再憶起生前的一切。
司徒風韻司徒風雲想要留下,但那卍字的力量實在太強大,被那白色光芒拘捕住的司徒風韻和司徒風雲,一時之間也同樣被帶到了半空中。
在高高的天空中,司徒無界往下疾呼:“無邪,跟我們一起回鄰天界吧,那裏才是你的家!”
司徒無極也說:“對,忘了在大地上的一切,回去吧,無邪!”
而司徒風雲和司徒風韻卻反而沒有說話了,他們兩夫妻怵在天際,呆呆地望着地面上面目全非的兒子,他們沒有說話,但他們的渴望,卻明顯比天地都還要廣闊。
他們想要他們的孩子跟他們一起回到鄰天界,雖然他們的孩子回到鄰天界後,也隻能化作銀土消失在鄰天界的土壤之中,但他們覺得,那裏才是他們孩子的歸宿,隻要他們的孩子回到了鄰天界,他們的心中,才不會再像最近過的十八年一樣,空空落落。
鬼王卻已不再願意聽這些惱人的話,也不再願意看天空中父母的神情,隻見他黑影一閃,便已在衆人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見了。
他不回去!他不回去!他要在焦躁的塵世中集中到永久,他不回他的鄰天界,他不回他的天堂!!!
司徒風韻的雙眼中,頓時淚如泉湧,她原本還算堅定的神情突然崩潰,她抓住司徒風雲的手,喃喃道:“無邪不回去,我也不回去,既然他已有了新的家,那他所在之所,就是我也應該去追随的家!”
說完,她突然激動地越出那盤旋的黑白漩渦,此時黑白漩渦的時空轉移力量已經啓動,她這麽朝前一躍,剛好撞到了時空扭曲的力量上,她被時空扭曲的力量,瞬間碾爲一篷血水。
“風韻!!”
司徒風雲探出手想要抓住自己心愛的人,他的手也卷入了那時空扭曲的漩渦之中,并瞬間碾成碎末,他卻仿佛感知不到前方的危險,手碎之後,又繼續忤逆着時空之力,朝前邁出了夯實的父親之步。
他也想要陪伴他的兒子,他也在時空的扭變中化作了一篷追尋兒子的血沫,他們的靈魂,将如大地上拂過的夜風,看似冰冷,卻總會熱情地撫摸着粗犷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