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到正午的時候,天下起了茫茫雪,那些飄呀飄的,就像是棉球一樣,可人們聽着我們的琴聲,卻是沒有一個人願意離去。
人們既不回去,也不賞雪,全都被我們琴音吸引住了,要聽我們繼續彈琴,而我們的勝負,卻還沒有分出來。
再這樣下去不知道還要耗費多少時間,才能讓人們達成二擇其一的決定。
這時候我提議,我們幹脆以《雪》爲題材,以沙漏爲時間,同時彈琴,同時停止,那樣在琴聲停止的時候,人們就總得擇其一,那樣一來,我們兩個人,便必定會分出勝負。
帕裏黛亞很開心地望着我點了點頭,她也被我調動起了一丁點争強好勝的心性,想要知道在兩種琴聲中,世人究竟會選擇哪一種琴聲站隊。
于是,我們兩個在茫茫的雪花中邊彈邊唱,邊唱邊彈,我彈的是雪,我唱的也是雪,但我的琴聲中,我的歌聲中,诠釋的卻是世事的無情,天地的荒誕。
帕裏黛亞也彈也唱,她手中的是獨弦琴,她口中的是稀聲的大音,雖然琴聲還是琴聲,歌聲還是歌聲,但琴聲與歌聲之中,更深刻更靈魂的,是她對這個世界的诠釋,她诠釋的是世事的甯靜,天地的博大。
我們兩個都彈得很賣力,我被自己的那種投入所引領,雖然彈了很久,但我沒感覺到自己的雙手有多累,至于帕裏黛亞那就更不會感覺到累了,她也談得很開心,很賣力。
彈了很久之後,沙漏滴完,琴聲停止,雪也止了。
我們立即清點人數,結果站在我這邊的有一百二十八個,站在帕裏黛亞那邊的,卻隻有一百二十六個。
這樣一來,我居然勝了!我以一百二十八個人的擁戴,勝了堂堂的女娲和蠻陽帝的女兒帕裏黛亞,因爲她隻有一百二十六個人擁戴。
但那真是我勝了嗎?
我勝的那兩個人又是誰呢?
“是阿匹和阿于,族長您不是說阿匹和阿于兩兄弟都喜歡上你了嗎?在最關鍵的時刻,阿匹和阿于這兩兄弟,肯定都會站在族長這邊,所以族長您才能赢帕裏黛亞兩個人啊!”
“你真聰明!就是阿匹和阿于都站在了我這邊,所以我才會比帕裏黛亞多出兩個支持者來……”
我朝支持我的隊伍中的人看去,原來阿匹和阿于站在支持我的隊伍之中,我才多了兩個,所以若真論琴藝,我和帕裏黛亞其實真是不相上下,堪稱伯仲。
但帕裏黛亞也認同我的勝利,當我說出阿匹和阿于是因爲我的同伴才會站在我的身後時,帕裏黛亞微笑着回答:“對啊,這也許就是你說的世情,世情如此,我也許能在天地的最高位跟你打平,但在世情面前,我的琴聲,并不如你!”
帕裏黛亞博大開闊,她并不貪婪勝利,她是那麽地……安甯!
她很坦然地接受着在一個凡人手中的失敗,而且即便是失敗了,她的臉上也看不見一丁點的失落,相反她很高興,很開心,她是真的隻在乎經過,而不在乎結果,她的博大,确實是令我們這些凡人遙不可及。
可惜天下無不散的筵席,神有神的事要做,人也有人的事要做,琴聲止,我們就要分開了,她要回她的山洞中繼續隐居,我則要回我的世界中,繼續經曆我身爲凡人的繁雜生活。
分别在即,我才說出帕裏黛亞乃是女娲女兒的事,人們知道帕裏黛亞是女娲的女兒,便紛紛跪在地上,求她保佑大地平安。
這時候我又發現,所有的人敬重的都是她,而不是我了。
我想這内在的原因是,我更了解大家,所以大家聽着我的琴聲會對我産生依同感,但人們所想要渴求的日子,卻是帕裏黛亞所過的那種甯靜生活,所以凡人總是寄望于神明,想要神明幫着他們解脫“苦境”。
帕裏黛亞本不想管人間俗事,可見人們如此真誠地朝她跪拜,卻也不想拂了人們的請求。
她拿出包括黑白藤在内七根的神藤,在我的面前将神藤跟一個琴座連起來,造成了一把七弦琴,她把七弦琴交給了我,還從虛空中抓來了一把射日弓,也放在了我的手中。
她說,最近幾年七弦琴與射日神弓總是不安,大地将要發生戰亂,托我保管這七弦琴與射日神弓,并在危急的時候,交給有緣的人,說完她就不見了,我本想再回她居住的山洞看看,可惜她居住的山門,再也沒有開過。
不久後,我果然聽到赤玉、橙玉、黃玉等天堂七子的死訊,天堂七子一死,大地上的人們便沒有了信仰,大戰爆發,生靈如火如荼。
我不知怎麽的,一撫七弦琴,居然就能預測未來事,便按照這七弦琴的指示,将射日神弓送給了一個叫玉知風的小孩,然後拿着七弦琴,回到了黑白山上。
我将琴交給族長,想要他用這琴引領世人渡過難關,族長卻說這琴是我帶回來的,與我有機緣,所以,應該由我來保管,并将原來的青石山,改名成現在的黑白山,将族群的名字,也取成了黑白族,而我,也在族長的簇擁下,被選爲了新的族長。
我見大地戰亂不止,便和阿匹阿于他們七兄弟一起,仔細鑽研七弦琴中的推衍之能,并将其中一些簡單的推衍知識學會,教給了族中的人,所以我們黑白族,漸漸地開始有了預測之能。
本次的戰事,我們确實是在九年以前就已經預測到了,爲了面對本次戰事,阿匹他們七兄弟到了大地七洲去組建軍隊,爲這次的大戰做準備,我則守在家裏面,與我們族裏的人,用九年的時間,修築了許多防禦工事。
我以爲阿匹他們七兄弟會在敵人到來之前,就先回來與我會面的,隻是沒想到敵人來了,阿匹他們七兄弟卻還沒有回來,也許十八年的時光洗蝕,他們已經忘記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