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既死,娥神便不讓将寄托自己哀思的月盾懸挂到天際,因此天地之間再無月光照明,其餘地方又回到了混沌時代一片漆暗的景象,唯血光山上血海燒天,昏暗的紅芒經久而不迨。
百日之後,血光大帝頒下召令,所有臣服于自己者,天地兩界萬千神族,都須在血光山下來投。
百日之期已至,血光山下齊壓壓一片,血光山的天頂中,亦有數萬神靈展翅而聚。
血光山間,則跪押着三萬餘名敵對神族,這些都是帝父在這段時間裏,頒下各方召令,而讓諸多投入麾下的神族所擒來,血光大帝今日正式昭告天地己将稱帝,同時已化爲亡靈的他,也必須要用這一日之期,安排一些他接下來所需要安排的事。
他在血光山上,做了兩件事,第一件事,便是揚起染血的手掌,朝着血光山揮下,口中含糊地吐出一個字:“殺!”
諸多臣服于他的神将,便開始對那些押在山上的三萬神族展開屠殺,血光山上霎時紅怨紛飛,哀号聲遍及四野,将本就被血海照得陰森可怖的空間,襯托得有如後來傳說中的煉獄!
衆神怨生有餘恨,攜諸多血液再又融入天頂的巨海,憤怒而翻滾着,吐出長長的血舌,但其生爲血光大帝麾下敗将,死後卻依然要囚禁在血光大帝的道海之中,融化爲受血光大帝亡靈所控制的血海一部分。
這就是血光大帝的威儀,雖然很殘酷,但其威名卻因此舉而刻烙人心,神族以力量爲尊,血光大帝的嚴酷,令絕大多數桀骜不馴的神族靈魂,都不敢再昂起桀骜的頭。
但畢竟人魂有别,已經死去的血光大帝,不可能再如生時那般威風,他必須要交代後事,讓他的兩個傳人來延續他生時未能完成的宏業。
懸崖之上,血光大帝盤坐于天地盤石,其左側侍立着他的大徒弟羽奴,右側則侍立着他的小徒弟蠻奴。
此刻的羽奴已不再是那個因天元不足而微顯羸弱的神童,一百日時間不見,他已拔高許多,眉宇之間也開始有了少年神的英俊潇灑。
之所以長得這麽快,是因爲帝父已爲亡靈,再吸吮不到天地間真元,帝父一化爲亡靈,屬于他和蠻奴的時代便終于來了,這一百日時間内,天地間靈氣充裕,他和蠻奴就像兩個瘋狂而不知疲倦的吸元法寶,隻需百日,便已經幾乎補足了六百年所欠缺的天地真元。
他的身上從頭到腳金粉塗遍,每一片羽毛由羽柄到羽根,也全都塗着閃亮的金粉而無一遺落,兩隻神眼上方的眼皮,則用銀粉塗抹出能夠讓他雙目更能釋放出兇戻之色的眼影,裸天時代的神族,并不以衣物爲正式裝束,此刻金粉塗身,銀華襯眼的打扮,才是神族正式的裝扮!
一旁的蠻奴,則一樣是渾身從上到下都塗滿了金銀之粉,但因爲他是地界之神,粉末塗抹的順序與羽奴恰好相反,他是銀粉塗身,金華襯眼!
天地之間,唯羽奴和蠻奴,才配擁有此種震撼人心的裝束,除了天地盤石上俯瞰蒼生的血光大帝,再無人敢比他們更爲尊貴!
而原本應該風光最爲無限的血光大帝,卻依舊是那樣一副身後有血簾閃動,腹部血糊糊一塊,從額頭到胯部的身體中位線上裂開,鮮血從其中不時溢出的悲慘模樣。
即便是登臨帝位,也是這種悲慘的樣子,已化爲亡靈的他,永遠也不可能再去享受塵世的尊崇,他已經不可能再像羽奴與蠻奴一般,将威風八面的顔色,塗抹上自己血迹斑斑的身體。
待三萬餘名敵對的神族被殺死迨盡,帝父開始做第二件事情。
他立起身來,朝天地宣布:“天地之間唯我血光大帝爲第一至尊,從此無論萬年億載,皆不可再有神族稱帝,但有兩人可以例外,那便是我的大徒兒羽,和我的小徒兒蠻!”
帝父經與六聖以及戰神一戰,失去生命的他對羽奴和蠻奴便立即轉爲了無盡的憐愛,所以他對海神兇狠,對星婆婆滿懷敵意,但當回到血光山後,他卻未對羽奴和蠻奴做出任何懲戒,相反還處處照看着這兩個奴隸,教他們法術與道理,爲他們于天地間吸納真元之舉而眼中噙盡喜悅。
朝天地宣布完他隻允許羽奴和蠻奴稱帝的決定後,他張開自己兩隻血淋淋的大手,将羽奴和蠻奴挽在了手臂之下,然後他的手竟然開始顫抖,他的雙眼之中,竟然已經淚水汪汪。
“天地之間,衆生皆可棄我,唯羽奴和蠻奴,乃是我最親最近之人!”
帝父那麽感慨着,淚水順着他的臉龐,滾落到他的胸脯之上,那是英雄垂暮的淚,是已站在天地之巅,卻失去了生命的孤寂落魄的淚,在此刻,唯有他從孕育星澤帶來的兩個奴隸,才能填補他心底無盡的空虛。
感覺着這一幕的淩峰也止不住被震憾到,若不是見到帝父落淚的場景,他怎麽也想不到裸天時代,長者從孕育星澤帶走傳人以後,那種傳承之情的深厚。
因爲羽奴和蠻奴是被帝父從孕育星澤帶出來的,所以死亡的帝父,也就将羽奴和蠻奴看作了能夠延續自己生命繼續活下去的希望,神族時代,衆神沒有繁衍能力,他們認天地爲父母,但是他們代代相傳的情愫,卻已經很接近後來的人族,隻是尚沒有人族體内那縷鮮血的傳承而已。
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生命的延續真的一定需要血脈的傳承嗎?在神族的身上卻仿佛并不需要。就像在寂寞水域隻想着要安然度過的海神對他小徒弟迦安的懷念,就像此刻在天地盤石上挽着羽奴和地奴落淚的帝父,他們有的溫柔,有的兇猛,但最後卻終将要将一生情懷,全都寄托在從孕育星澤帶回的傳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