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顧玩那些同班同學,之所以有資格見到顧玩親自簽收快遞來的期刊,還得拜當天的課程安排所賜。
10月10号上午那兩門課,分别是某哲學和法律基礎,不在允許申請免修之列。
所以哪怕以顧玩之牛逼、剛開學就修掉了85個學分,也還是得與民同樂。
如果期刊是昨天寄來的話,顧玩當時應該是在跟96級的大三學長們一起,上“量子力學-上”和“熱力學與統計物理”,同級生根本不配跟顧玩出現在一個教室裏。
這是學校給準交流生的特權。
隻要你申請成功的免修學分夠多、前置課程都會了,你就可以任意選高年級的課。
以顧玩的水平,當然是在大一上學期就把“計算物理”、“量子力學-上”、“熱力學與統計物理”、“物理學專業基礎實驗”、“現代原子與分子物理導論”、“廣義相對論與宇宙學”、“核物理導論”都給選了,整整七門硬核專業課。
就這,他還準備有閑暇時間去實驗室搞科研呢。
學霸的生活,就是這麽高處不勝寒。大部分課,身邊都是流水一樣更替的陌生人。
也正是因爲如此,同班同學都很珍稀每一次圍觀顧玩的機會。
聽說顧玩的期刊寄來後,幾個本來下課鈴剛響就沖出去上廁所的同學,都趕緊尿完了回來圍觀,連尿到最後抖幾下的速度都加快了,唯恐錯過開眼界的時刻。
顧玩也很親民體貼,特意等尿完的同學跑回來,才好整以暇地拆封。
《東方物理學報》幾個字躍入衆人眼簾。
三分之二的大一新生,内心隻是不明覺厲,因爲他們還不知道這個期刊的分量,沒開始關心寫論文的事情。
他們隻知道,顧哥又文了,好牛逼。
個别懂行的優等生,則忍不住顯擺自己的見識。
“這是國内物理通識領域最權威的期刊了,名義上是中科院主辦的,s影響因子超過5。也就是上面的論文,平均每篇都可以得到5次以上其他入庫s因子庫期刊論文的引用。”
說話的是6班的陳剛,截至目前爲止,98級新生中排名第二的學霸,免修申請通過了47學分那位。
他之所以也會跟顧玩出現在一個教室裏,自然是因爲哲學和法律都是三個班一起上的大課,能坐滿一整個100人的階梯教室。
陳剛說這話,也是顯擺他比其他人更懂行。
其他一些同樣以優等生自居、但說不出這些行規的同學,就有些不服,也想顯擺一下見識,便逗哏道:“影響因子50的期刊固然難得,但是跟顧哥之前發過的論文相比,也不值一提吧?
聽說顧哥暑假裏那篇論文,可是被那個學術打假的袁車子撕逼上了電視的,最後袁車子還灰頭土臉服輸了。那篇文章被s庫期刊引用超過50次了吧?連兩大神刊《科學》《自然》上的引用都有4次了。”
聽了這些起哄,陳剛便有些不快。
他雖然知道自己寫不出來顧玩那樣的論文,但自忖至少是看客裏最牛逼的,怎容得别人指手畫腳質疑他?
他對自己的定位,就好比《北鬥神拳》和《七龍珠》裏那些旁觀的“高手”,下場打是不行的,但解說絕對是最權威的。
于是他不動聲色地反擊:“引用隻是一個參考,不能完全說明成果的優劣。顧玩同學暑假裏那個論文,隻是結論重要,研究方法上并不見多麽高深的設計。說不定,還是這次的新成果更見功力。”
他這話是不錯的,顧玩測定最低宇宙微波背景輻射時,學界都是“承認結果很重要,但嫉妒他運氣好撿便宜了”。
就好比要是南極考察站有個測量員,測到了一次地球上最低的溫度,那絕對是可以發表一篇牛逼論文的。但誰都不會覺得那個測量員水平多好,隻是人家待在南極做日常工作的時候,恰好遇到了史上最冷天氣呢。
此天存之,非戰之功也。
陳剛正在那兒分說,期刊已經傳閱到了他手上。
之前已經有十幾個同學拿着看過了,不過每個人都隻看了幾秒鍾。
主要是大一上學期的“大學物理”,還沒上到相對論部分呢,所以其他人完全看不懂,隻是看個熱鬧,數一數顧玩這篇論文什麽題材的、有多少字篇幅。
陳剛卻是已經通過了大霧上和大霧下的,在物理學水平上有大二學生的水準,所以看了一會兒之後,就陷進去了。
他發現,每一個具體知識點,他都懂。每一個公式,他也知道。
但是,他肯定從來沒想過,這些公式可以這樣串聯起來、耦合解決一個工程問題。
“什麽?gps導航衛星的時鍾預校準,居然隻要用到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狹義和廣義相對論公式,就能求出來了?而這個問題,衛星設計部門和衛星時鍾設計部門在子系統整合的時候,居然沒想到這個盲區?
原來,僅僅靠粗淺到不能再粗淺的相對論知識,就能發表一篇《東方物理學報》上的論文了?天呐,那些讀博的學長肯定要後悔死了吧。
有這樣一篇論文在手,還是獨立創作,哪怕有導師想多卡幾年拿你當廉價勞動力,那也擋不住了呀。國内任何名校博士,有這樣一篇論文,就能直接闆上釘釘按期畢業了。
要是碩士畢業就留校拿教職的,有這樣一篇,也能立刻助教升講師了。”
陳剛這個半桶水叮當響的家夥,就像是神在圍觀悟空和比克大魔王惡戰時那樣,把原本吃瓜群衆看不懂的高深招數,解說得樸實無華、深入淺出了一些,連小白都理解了。
“原來這篇論文的分量,足夠一個博二博三的學長,直接拿到畢業通關秘籍!那分量确實牛逼了。”
“原先還嫉妒顧同學一下子免修了85學分,現在看看這都是他應得的呀。”
“原來光靠大一學的狹義相對論和大二學的廣義相對論,就能解決這些工程問題了。真是沒想到那種看上去虛無缥缈的知識,還能拿來變錢,在工程上有幫助。我還以爲相對論就是學着玩玩的呢。”
不少原本對學物理動機還比較迷茫的同學,竟然因此就豁然開朗,好像吃了興奮劑一樣,覺得上課都渾身有勁兒了。
學習這個東西,就是這樣。老師要你學,刻闆教條,你爲了分數而學,那就沒什麽激情。
好的老師,要善于結合現實中的工程應用、科技進步,與所教的東西結合起來,讓人看到學這個東西的前途、能用來幹什麽。
激發内生性的動機,有時候比kp考核更有用。
看着一個個同學扼腕感慨,顧玩忽然也覺得腦子一熱,似乎靈台空明,整個人都變得更精神了。
精力旺盛,一點疲憊感都沒有,好像能通宵奮戰好幾天。
“這是怎麽回事?”顧玩微微有些後怕。
随後,他意識到,可能又是地球人通過記憶融合、設在他腦内的那個“思想鋼印”在起作用了——地球人科不僅僅是希望顧玩設局,把那些傷害人民對科技信仰的金融騙子幹掉,來換取解鎖腦内科技記憶。
地球人的核心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讓藍洞星人信仰科學。
此時此刻,顧玩真實感受到了,因爲他的成就,以及對他成就的剖析、解說,讓上百名原本“要我學”的物理學高材生,主動變成了“我要學”,燃起了内生型的發奮動機。
正所謂度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顧玩直接誘導了更多人真心信仰科學、爲科學獻身,這個功德本身,就足以讓他得到地球人“思想鋼印”的獎勵。
寫一篇影響因子5期刊上的論文,并不難。難的是,用普通物理專業大學生都看得懂的知識點,有機組合做出真正有現實貢獻的成果。
“看來以後要多裝裝逼了,關鍵是要裝得恰到好處、深入淺出,對人民有鼓勵作用。不能裝得太過,脫離群衆,反而讓人覺得高山仰止、太過絕望。這也是功德無量的事情呀。”
顧玩内心不禁暗忖,他自己對科學的信仰,也更加堅定了。
……
顧玩的這篇文章,很快在物科院大範圍流傳開來,影響力不在僅限于那三個一起上課班級的同學。
連大二到大四的學長們,再到讀研的碩士博士,也在一兩天内,陸續傳閱起來。
文章裏用到的每一個知識點,分解開來,隻要不是故意堕落、專業課都考挂科的學渣,多半都是看得懂的。
所有人都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用這麽粗淺的知識點,都能發這麽牛逼的論文,爲什麽我們平時就沒有探索精神?”
物科院全院士氣空前高漲,顧玩也成功成爲了全院名人。
甚至還導緻了丁院長,召集了不少教授、老師,談一談教學方法的改進。
“我們平時的物理教育,是不是太少跟同學們講前沿應用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反思,教了一門基礎課之後,就要告訴同學們,靠着這門課的知識,有多少科學家、工程師,做出了哪些最新的現實技術成果、創造了多大的經濟效益、讓多少人民得到了物質生活的便利?
如果不講這些,我們大學的理科教育,是不是太不夠接地氣、貼近生活了?時代變了,現在的學生,不是20年前那些靠貧窮逼着自己‘不懂爲什麽要學,也能逼着自己苦學’的人了,我們要善于引導學生的自豪感和使命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