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别擠别擠,一個一個來,放心,都能排得上!”
通身绫羅的管事老爺,一邊指揮着周圍幾十個家丁麻溜收購貨物,一邊對着排在隊伍後面,準備販售自家貨物的村民和山民們高聲叫嚷。
雖正值八月中旬,暑熱正盛,可莫西地處偏北,氣候清涼宜人,可是管事老爺微胖的臉蛋子上卻仍是忙活地全是汗,一邊用寬大的袖子抹額頭,一邊操着大蒲扇不住地扇風。
胖管事名叫成建,是覆固堡内專司買辦的管事。
從三年前覆固堡修建起,成建就在裏頭做了管事,一路努力到現在,已是堡中幾個有頭臉的大管事之一。
覆固堡雖然建成時日不長,卻在大胤邊陲的十幾個城池間迅速打響了名号,原因無他,有錢!
沒人知道覆固堡的主人是誰,隻知這座比當地城池還要堅固的巍峨城堡建成的時候,其龐大的規模幾乎轟動了莫西和大胤這一帶的整個邊境。
堡中招募大量管事,侍女,家丁,護院,給出的價錢是普通富戶的三四倍,另外身契到期還不收贖銀,這麽好的條件導緻附近十幾個城池的老百姓,争搶着把家裏男孩子,女孩子往堡裏送。
除此之外,因人口衆多,覆固堡每月固定要大規模的采購柴米油鹽等生活物資,另外附近山民有上好的獵物皆可送來販售,價錢同樣比外面的市價高四五成。
自從覆固堡建成,單靠每月的定期大宗采買,就養活了附近的幾乎所有的百姓,因此,雖然沒人見過覆固堡主人的模樣,但,這地方的百姓對這城堡的主人,卻是充滿感激之情。
今日又是每月例行的采買日,成建帶着幾十個家丁,從早晨太陽還沒升起來一直忙活到現在,連口茶都沒顧上喝。
眼看日頭近晌午了,成建猶豫要不要停止采買,先讓大夥兒吃個飯休息一下,就在此時,不遠處疾奔過來一匹馬,直奔到成建面前才停了下來。
看見來人,成建白胖的臉立刻換了一副嚴肅的表情:“周先生,您怎麽親自來了,有啥事兒打發個下人來便是,這大晌午的,先生還沒用飯呢吧……”
成建說着話,親自上前爲周先生扯住馬缰。
周蒼是覆固堡中爲數不多的,在主人身邊侍奉的人,而且據說這位周先生還是整個覆固堡建造布局的統籌設計者,是主人的最信賴的心腹。
周先生平常在堡中跟主人一樣,也極少露面,沒想到今日竟然親自來了采買現場,這行爲太反常,也讓成建有點摸不着頭緒。
周先生也不說話,隻望向長長的等待賣貨的隊伍,問道:“今日來賣售的村民就隻有這些了?”
成建立刻點頭:“是,咱們天剛亮就開工了,這會兒已經收完大半了。”
周先生卻皺緊了眉:“剩下的貨暫時不收,讓這些村民把他們的貨直接送進堡内!”
“讓,讓這些村民全都進堡?”成建以爲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
覆固堡從不讓外人進出,這是自落成時就定下的鐵律。
周先生點頭:“是,你這個收購點立刻扯掉,讓所有的村民把貨物直接送進堡内。另外本月堡中加大收購量,凡有餘糧者,一概以高于市值兩倍的銀錢收購,不論多寡一律照收!”
周圍聽見這話的村民和山民立刻興奮地炸開了鍋,紛紛打發人回去告訴自家人,叫趕緊把家裏的餘糧全部都送來。
高兩倍的市價,那就是拿一年的口糧換兩年的口糧呀,明年一家人的吃喝都不愁了,這簡直就是天上砸餡餅的好事,那還不上趕着!
買了口糧吃啥?從别的鎮子再買呗,手裏有了銀子還愁餓肚子?
這消息一出,附近平壩的十幾個村子全都轟動了,男女老幼攜家帶口地套着牛車,趕着毛驢往覆固堡裏送糧食。
漸漸地不光這些村民,就連附近鎮子裏的百姓聽說,也紛紛套車來賣糧,一時間偌大的城堡大門,被大大小小的糧車和送糧食的百姓堵地水洩不通。
成建忙活了一整天,到晚飯的時候,才被堡中另一個管事替換下來,回到自己的住處時累的根本沒胃口吃飯,一身骨頭都要散架了。
可剛躺下,就聽外頭有侍奉的小子恭敬回話:“大公子,您來的好巧,成管事才進屋,奴才這就給您叫去!”
屋裏的成建聽見這話,哪裏還敢等着小子進來叫,也顧不得累的快虛脫的身子,趕緊打點精神迎了出去。
門外端立着一位容貌俊美的男子,看長相隻二十出頭,白玉冠發,身着一席滾着雲紋邊的錦衣,穿着打扮斯文儒雅,一看就很有學問的模樣,隻是眼神有點冷,不似讀書人。
這位公子便是城堡主人唯一的獨子,也就是城堡的少主人。
若是仇怡然在此,定會一眼就認出,這氣質儒雅俊美的男子,便是司寇桦的嫡長子,與仇怡然不告而别,在京城混亂裏憑空消失的司寇謹。
“大公子有何吩咐?”成建躬身,态度十分恭敬謙卑。
司寇謹淡淡問:“今日收購的事兒,周蒼與你是怎麽說的?”
成建趕緊将周蒼白日去采買現場的情況如實與司寇謹說了一遍,司寇謹微微皺眉:“那些已經稱過糧食的百姓,爲何不放人離開?”
成建恭敬回話:“周先生說現在顧不上結算,暫且讓那些人先等着,等糧食都收完了一并結算銀錢。”
司寇謹:“既然如此,先放這些人回去便是,城堡又不會跑了,明日再來結算也是一樣。眼看天黑,難道留這多人在堡内過夜不成!”
成建趕緊道:“奴才也是這個意思,可是周先生吩咐說不讓這些人出堡,就讓他們在城堡裏等着,奴才隻得這般照做。”
司寇謹微微眯了眯眼,隐在寬袖中的拳緊了又緊,終什麽也沒說,轉身去了。
望着司寇謹莫名離開的背影,成建忍不住牢騷:“哼,閑的蛋疼!堡内又沒添丁增口,突然收這多糧食,還收的這貴,錢人的腦子裏在想啥,咱真是摸不透哇。”
後院,一個高聳的塔台上,一高一矮兩個人站在塔台頂的攬月亭中,正望着前院收購糧食的喧鬧場景。
“不得不說,您老這招釜底抽薪可真絕!不光能阻止靖王的大軍攻打城堡,就連他的糧草都斷了,可謂一石數鳥,高,實在是高!”
說話的人,是個高鼻梁,深眼窩的魁梧漢子,滿嘴絡腮胡紮裏挓挲地打着自然卷兒,一副莫西國貴族裝扮,正是莫西國國王阿莫善的親兄長,胡途。
司寇桦那雙鷹隼般陰毒的厲目微微眯起:“靖王,幾年前,讓那小子從老夫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哼,算他能耐。這一次他就沒那般好運了。這回,老夫定要親手替他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