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怡然反應極快地退後一步,果斷退回了值守的隊伍裏。然後暗搓搓地往自己周圍一看,果然看見旁邊有三四個與她職位相當的同僚正眼神怪異地向她看過來。
仇怡然:“呵呵……”然後,指着上朝的文武百官,一臉沒見過世面的神秘兮兮:“嘿,剛才那隊伍頭有個女的,我以爲自己眼花了,你們看見了沒?”
衆同僚剛才自然也看見了葉翕音,聽她這麽一說,便也沒當回事地轉過臉繼續值守。
女娃娃嘛,當然容易少見多怪,很正常。
皇城司一幫爺們兒對仇怡然這個唯一的小同僚一向很包容。
見打消了同僚們的疑惑,仇怡然才悄悄又向着葉翕音那邊看過去,就見那個嬌小纖柔的背影,已經一随着一衆文武官員進入了金銮大殿。
百官分文武班列金銮兩側,皇帝坐在丹墀上方的黃金大龍椅上,朝臣們有事的奏報,無事的在旁邊垂着頭,十分認真地……打瞌睡。
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隻有葉翕音現在很糟想罵娘,主要的原因是……沒睡醒。
這抽的什麽東南西北瘋,根本沒她啥事麻。
難道是皇帝覺得她官場生活太輕松了,給她來點不一樣的體驗?還是她救駕那天不高興表現的太過明顯,皇帝也不高興了,這是想公報私仇。
要是前者,她又不是騾子,沒事兒牽出來溜什麽,煩人!
若是後者,那皇帝也太小心眼了,以後他那些破事兒她再也不管了,讓他被人随便辦了活該!
上面端坐的皇帝:突然耳朵很熱,很想打噴嚏是腫莫回事?
可惜得忍着,好難受~
就在葉翕音暗搓搓地表達内心不滿的時候,就聽丹墀上方有内侍高聲唱和:“皇後娘娘駕到……”
葉翕音美眸眯了眯。
搞事兒的來了。
百官顯然也有點意外皇後過來上早朝,不過若有要事公開宣布,皇後也是可以臨朝的,衆百官依舊很淡定地重新行了禮。
不過這次葉翕音發現,剛才那些眼觀鼻,鼻觀口,口關心,專注打瞌睡的老頭子們倒是有大半清醒了,甚至眼神兒裏還帶着隐隐的好奇。
果然以往上朝都是這麽無趣麽?
葉翕音當然也好奇,隻是她心裏卻有數,接下來的走向,必定與自己有關,然後……
“葉大人今日可在這裏?”
開口的是皇後陳琦煙,随着她的一問,百官的眼光随之齊齊落在了葉翕音的身上。
四品的女官不多見,被冊封的通常都是有點真本事的,尤其葉翕音開考頭一場就告禦狀,又是蘇澈和陳喬的老師,所以她在官員中倒是頗有些名氣。
雖然年紀不大,卻是連那些年長的官員們,對她也存了幾分敬意。此刻見葉翕音端立于前,神态端莊中透着從容大氣,對她的表現又多了幾分贊賞。
陳琦煙的目光落在下方葉翕音身上,不着痕迹地牽動紅唇,略微擡高了聲量:“今日宣葉大人入朝,乃是有一件事要宣布。因此事同時關系前朝官員職務和後宮妃嫔的位階,是以需在朝堂上當衆宣布,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争議。”
陳琦煙這番話說的十分鄭重,顯然是很重要的事。
所有人都支起耳朵,準備認真聽宣。
可是葉翕音的心裏卻無端生出很不好的預感。
立在陳琦煙身側的儀元殿大總管艾鳴,向前邁出一步,展開手中的聖旨高聲讀道。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太醫院禦前香官,葉氏翕音,柔嘉淑順,風姿雅悅,聰慧敏捷,端莊淑睿,克令克柔,安貞葉吉,雍和粹純。冊封毓妃,入主華清宮,着即入宮。欽此……”
聖旨宣讀完,金銮大殿内一片寂靜。
滿朝官員的目光都落在葉翕音的身上,無一例外的都很震驚。
女官被遴選入宮爲妃嫔,這種事不稀罕,稀罕的是一入宮就被冊封正妃,掌一宮主位。
要知道,翰林院榮大學士的孫女榮府三娘,入宮至今也才封了妃位。
葉翕音就算再有才,畢竟是布衣白身,若暗正常的順序,入宮頂多賞個貴人,五六年間能升到正嫔位已很了不得。
可如今這姑娘一入宮就冊封正妃位,這絕對是至高無上的殊榮。
衆官員心中詫異的同時,隻等着聽葉翕音感激涕零的聲音,可是……殿内依舊寂靜無聲。
衆人期待中的葉翕音,靜靜地跪在地上,保持着接旨的姿勢,并沒有所有人形象中的激動,容色仍舊從容,彷若入定。
宣讀聖旨的大公公艾鳴已經從丹墀上走下來,捧着聖旨行到葉翕音跟前,躬身道:“葉大人恭喜了,趕緊接旨吧。”
葉翕音仍舊沒動。
旁邊的蘇轍看得又心急又心疼。老師和師丈感情好那是衆人皆知的,以老師的性格,就算給個皇後也肯定是不會答應的。
這太強人所難了。
蘇轍心裏發急,眼見葉翕音一直跪着不動,就要上前替她說話。
身側的手臂卻被陳喬一把拉住,低聲道:“你若是現在過去,就是坐實了老師抗旨的重罪,老師可就徹底活不成了!别忘了,司寇桦和陳琦煙可都等着呢!”
一句話若醍醐灌頂,蘇轍立刻不動了,卻擔心低語:“可是看老師這樣,她本來也是打算要抗旨的吧?”
陳喬被問的也不說話了。
陳喬心裏也着急,可是他卻清楚,這種情況,憑他跟蘇轍,絕對救不了葉翕音,貿然開口也是白往裏搭人而已,興許還正中了那些人的套子。
如今聖旨已宣,葉翕音已成被動之勢,他們能做的唯有見機行事。
葉翕音目光微沉,說話依舊不急不緩:“蒙萬歲厚愛,微臣雖感隆恩,恕,微臣不能接旨!”
此言一出,旁側百官群衆頓時響起一陣切切私語。
端着聖旨的大公公艾鳴臉色一沉,斥道:“竟敢抗旨不尊,你知不知道違抗聖命是什麽罪?”
葉翕音擡起尖俏的下巴,直視立在面前的艾鳴,語調仍舊不疾不徐:“什麽罪我知道,可我已經有婚約在身,斯人已許,此生不改。”
她話音剛落,旁邊立刻想到另一道厲聲喝斥:“大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爾身爲大胤百姓,自降生便注定了要以我大胤皇命爲尊!”
“就算爾有婚約在身,可皇帝诏爾入宮,爾當感恩戴德,恭勉趨往,竟還敢提爾婚約,哼,好生不識擡舉!”
葉翕音眸色冰涼,睨向旁邊開口的司寇桦:“我身爲大胤子民是沒錯,爲吾皇分憂也是應該。可是,身爲黃黃蒼生其一,就算如蜂蟻弱小,亦有眷巢之心,何況身而爲人。”
“我這人天生一根筋,既已定親,此身此心便隻交付一人,若能嫁他,帝妃之尊于我一文不值,若不能嫁他,帝妃之尊于我也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