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謹聽出父親言辭中的嘲諷,神态卻是不卑不亢,向上拱手道:“孩兒今日前來,是想與父親說說蕊兒的事。”
司寇謹說完,擡頭看向父親,見對方沒說話,便繼續道:“父親令蕊兒參加女官大比,目的是想送她入宮封妃。可是,以蕊兒的性格卻未必會如父親所願,到時非但無法助您一臂之力,反而可能白白耽誤她的一生,還望父親慎重。”
司寇桦冷哼一聲,沉聲道:“你以前就說過睿兒不行,可睿兒還不是做了皇城司都尉?現在又說蕊兒不行,你看不上司寇家的這些人,那你自己呢?你又替這個家做過什麽?”
司寇謹被指責,面色卻不見惱意,平和道:“孩兒以爲,我司寇府如今已擁有無上榮光,沒必要再把鑽營權貴當做首要任務。教育晚輩兒孫勤勉苦讀,方能令家族輝煌持之以恒……”
“啪!”司寇桦一掌重重拍在書案上,怒道:“你終日滿口聖人言,清高到目下無塵,大概是連爲父也不放在眼裏,可是若沒有爲父這麽多年的苦心經營,你以爲就憑你腹中那點墨,就能振興我司寇家了?”
“哼,若沒有爲父辛苦操持,你們恐早就被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了,哪裏能坐享現在的極緻富貴。”
“爲父送你弟弟去北大營,送蕊兒入宮,正是爲了把咱們司寇家的這份富貴,長長久久地傳下去!”
聽司寇桦這番話,司寇謹蓦地瞪大了眼,驚詫的盯着父親:“您剛才說的那番話……長久,傳承,難道父親是想……”
司寇桦此刻也意識到自己今日說的有點多。
他平日不喜長子,隻因長子總是與他意見相左,一心隻認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卻從不肯随他心意,幫他分擔政務,
可是司寇桦也不得不承認,要說聰慧敏銳,次子司寇睿遠不及長子司寇謹。
剛才他的那些話隻不過就順口一提,司寇謹立刻就敏銳地嗅到其中的深意,就連司寇桦也不免心中感慨,憑長子這份聰敏,若是肯在朝堂上助自己,他也能輕松不少了。
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司寇桦道:“你既不愛過問朝政,也不肯幫爲父分憂,就回去讀你的聖賢書去吧,莫在這裏多言!”
司寇謹卻不肯被這兩句敷衍打發,神色肅然問道:“父親,這些都是您的布局吧?”
“南江突發叛軍,總督仇英武竟然親自統領十萬重兵前往平叛,可是,這麽大的事,此前竟然毫無半分苗頭,這根本不可能!”
司寇桦眼中厲芒一閃,陰測測的目光盯向司寇謹:“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爲父接到的是南江當地官員遞上來的折子,這還有何疑問?現在仇總督的兵馬已經在南江當地,與叛軍交鋒,這事毋庸置疑!”
司寇謹本欲說南江那邊的地方官,早些年便與父親來往親密,這事完全可以由父親一手操控……
可是,司寇謹卻閉上了口。
他看父親此刻的表情,就知他即便明着問出來,父親也不會與他說實話。
默默垂下眼,司寇謹躬身行禮,退出了書房。
盡管司寇謹對與父親交談的結果,并不抱任何希望,可是他卻沒忽略父親剛才那一瞬的表情變化。
還有當他把南江叛變一事問出口時,司寇桦下意識把手掌重重地壓在書案旁邊那個木匣上。
司寇謹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爲父親是氣急敗壞,要拿那隻木匣砸他。
那麽,那隻木箱裏放着的,很有可能就是這次南江叛亂的秘密。
還有二弟,才被革職就不見了蹤影,二弟到底被父親安排去了哪裏?
也許二弟的去處,也同樣與這次叛亂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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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大比文試之後,很快就是随之而來的技藝大比。
技藝大比的規矩與文試基本一緻,隻是比試的内容比起上一次,顯得顯得豐富各異,考官也增加了好幾位。
仍舊由禮部的三位大人監考,不過主考官卻有十餘位,皆是宮中各署的署令,具體選擇哪位署令前來監考,由考生報上來的技藝所決定。
通常女官大比,宮中尚衣署,太樂署是必來監考的,因女學生們大多擅長刺繡,女紅或者音律。
今年的技藝大比,考官中赫然多了太醫院和皇城司的考官,衆女學生皆感詫異。
依舊端坐于了台上的皇帝也頗感好奇:“今日大比的學生中,竟然有習醫和習武者,倒是難得。”
雖然南江有叛賊出現,可近日由那邊傳來的奏報說,仇英武大兵已經基本鎮壓了叛賊,隻有一小撮逃跑的叛賊頭目正在圍剿中,亂局已經基本被仇英武控制。
皇帝心中大安,今日女官大比便又親自過來觀摩。
隻是今日陪同皇帝前來主持大比的,卻并非皇後。
儀元殿總管太監前日來報,說皇後前日突發急症,面頰生了疹子,太醫診斷說見不得風,隻能在殿内靜養。
于是,皇帝便把大比的主持臨時換成了順妃。
順妃今日着四妃的正裝服制,端坐于皇帝身側,雖然淡描妝容,書香門第教養出的娴雅氣質卻一展無餘。
皇帝一向喜歡順妃身上這種安靜卻又不顯沉悶呆闆的氣質,心裏覺得這女官大比的主持,由順妃擔任,其實比皇後更合适。
見皇帝好奇,順妃笑道:“上回大比,有位姓葉的女學生在大比結束後,曾由蕭院判帶她前來臣妾宮中,爲臣妾診過病,這事兒不知萬歲可知曉?”
皇帝點頭:“朕有耳聞。”
順妃笑道:“這位葉姑娘品貌端莊,才學出衆,臣妾看她很好。今日大比,有太醫院的大人前來,大概是這位葉姑娘上報技藝選的醫術吧。”
皇帝挑眉:“是麽?可是上次她告禦狀的時候,太樂署的鳴署令分明贊她笛藝了得,朕以爲她報的是音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