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珑低下頭,賠笑中滿是尴尬:“實不相瞞,這一場大火,實在耗盡了我府上所有積蓄,眼下就算我有心,也實是無力爲二位預備豐厚謝禮。”
唐雨搖着手裏的帕子,擡眼掃向眼前精緻幽雅的庭院,緩緩道:“你家确實沒甚值錢的玩意兒,依我看,也就隻這棟宅子還不錯。”
翠姗姗驚訝地看向唐雨,見對方果然意有所指地向自己看過來,心頭頓時一驚。
且不說于飛堂構内的精巧布局,就這樣的地段,想買下這麽大塊地也是一擲萬金,翠縷給紫鸾坊作保,若最終要拿這宅子抵償,恐怕就要承擔紫鸾坊的所有損失。
那麽大一筆損失,就算是翠縷也是巨大的負擔。
盡管翠姗姗心頭滴血,可是面對唐雨逼迫的眼神,卻絲毫不敢忤逆,立刻向琳珑問道:“你家到底能不能還上那些債?”
琳珑繡眉緊皺:“難說。”
見琳珑這樣回答,翠姗姗心裏一沉,嘴上卻道:“我翠縷雖答應幫你家作保,可若你紫鸾坊最終無法還不上那些賠款,這巨債可是要落在我翠縷頭上的,到時候……”
琳珑趕緊道:“翠大姑娘放心,我們定不會讓翠縷吃虧,我紫鸾坊就算再不濟,也還有那麽多家分号。實在不夠,還有這宅子……”
當琳珑提到這個宅子,翠姗姗不着痕迹看向旁邊的唐雨,果然見唐雨面露得意之色。
翠姗姗暗暗咬了咬牙,開口道:“好,如果你們還不上債,就把這宅子抵給我!”
她說完這句,再一次悄悄往唐雨面上看過去,果然見唐雨不着痕迹地勾彎了下唇角,眯起的眼神裏一副志得意滿。
就好像眼前的豪宅華府已經被她收入囊中。
這女人是不把翠縷榨幹誓不罷休!
唐雨,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吸血鬼!
翠姗姗努力壓下心頭的憤懑,低着頭,沿着石路徑繼續往前走。
初秋,花園中大片火紅的萱草遠遠看去如晚霞鋪,才繞過花壇,走在最前面的唐雨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後面的琳珑和翠姗姗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隻見前面不遠處,葉翕音正與一個年輕姑娘低聲說話。
那姑娘穿着不似一般婢子,身上穿着被胭脂色染得亂七八糟的圍裙,是典型的胭脂娘子打扮。
可是這姑娘與葉翕音面對面站着,卻沒半分下人該有的恭敬,抱着手臂,甚至神态間還帶着幾分明顯的傲慢。
最讓唐雨意外的是,葉翕音微低着頭,一向端莊秀雅的姿态,此刻竟似頗感無奈,甚至眉梢眼角還有深深的疲憊。
此刻三人隐在茂盛的萱草後面,葉翕音和那個姑娘并沒看見她們。
唐雨好奇地擡手往那邊一指:“那個人是誰?”
琳珑早在看見這一幕的時候就變了臉色,也不顧唐雨和翠姗姗在場,大聲對着葉翕音和那姑娘叫道:“小音,培娘,你們在這兒幹什麽呢?”
葉翕音和培娘聽見琳珑急切的叫聲,同時向這邊看過來。
葉翕音一見翠姗姗和唐雨,幾乎跟琳珑一樣當即臉色蒼白,顧不得過來與人招呼,拉起培娘轉身就走。
培娘卻似是好奇,被拽地還有幾分不情願,卻終究還是被葉翕音拽着離開了。
看見眼前這奇怪的一幕,唐雨腦中仿佛突然反應過來什麽,猛地回轉身盯着琳珑問:“剛才那個叫培娘的,可是位胭脂娘子?”
琳珑臉色頓變,支支吾吾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唐雨立刻跟翠姗姗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卻很默契的沒再追問。
就在幾人正打算繼續往前走的時候,迎面突然走來一個少年,似喝多了酒,走路時腳底下還打着趔趄。
少年晃晃悠悠走到三人近前,看見人也不回避,斜着醉眼盯着翠姗姗和唐雨問:“府裏又新買丫頭了?咋越挑越醜!”
唐雨:“……”
翠姗姗:“……”
這哪兒蹦出來的小痞子?還有這小子那好像關愛醜八怪的眼神兒,好想揍人啊!
唐雨的丫鬟厲喝:“放肆,這是唐府二小姐。”
琳珑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陳喬,皺起繡眉,低聲勸道:“陳大公子,你又喝多了,早些回你院子裏歇息去吧。”說罷,正要讓丫鬟上前攙扶。
陳喬卻晃晃悠悠地走近了幾步,大喇喇擋在路中央,偏偏就是不肯乖乖讓路。
甩開小丫鬟伸過來的手,陳喬對着唐雨深深一揖:“原來是唐二姐姐,久仰,久仰。鄙人在相爺府上時常遠遠見唐二姐姐跟司寇姐姐在一起,可惜無緣親近。不想今日竟然在自己家裏遇上了,不知唐二姐姐今日過來,有何貴幹啊?”
唐雨早知面前酒醉的少年是陳喬,她去相府找司寇蕊時,的确經常看見陳喬跟司寇睿在一起。
且她早聽聞陳喬跟葉翕音不睦,還曾當街解除與葉翕音的師生關系,狠狠卷了葉翕音的顔面。
此刻見陳喬竟對自己十分客氣,頓覺面上有光,溫柔笑道:“陳公子多禮了,我今日前來,是受邀來貴府做客的。”
陳喬聽她這麽說,眉頭立刻擰成疙瘩:“做客,你們竟是葉翕音的客?”
聽他竟然直呼葉翕音的名諱,唐雨和翠姗姗面上頗感意外,眼睛裏卻是難掩的嘲諷。看來傳聞是真的。
琳珑面上有些挂不住,低聲喝斥:“陳喬,還不趕緊回你院子去,在客人面前如此,成何體統!”
陳喬卻絲毫不買琳珑的帳,擡手指着琳珑的鼻尖叫嚣:“你算什麽東西,也敢直呼本官的名諱,信不信我讓衙役把你抓起來做大牢!”
吼完了琳珑,陳喬轉過臉,對着翠姗姗和唐雨大袖一甩:“還有你們,既是葉翕音的客,本官不歡迎,本官如今住在這府裏,就得聽本官的,現在本官命令你們都滾,都給本官滾出去!”
陳喬說完,竟當真揮舞着大袖子把二人連同一衆丫鬟不敢不顧地往外趕。
翠姗姗和唐雨的侍女先前還跟他辯解,可陳喬滿嘴酒氣熏天,根本講不通道理,滿口叫嚣不歡迎葉翕音的客人,竟硬生生把倆人趕出了于飛堂構的大門。
翠姗姗和唐雨沒想到竟然會遇到這種荒唐事,滿腹憋屈,卻也當真不敢跟陳喬叫嚣。
陳喬可是正經的官老爺,就趕你了,你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