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翕音恍然。
她的《楊門女将》裏的确有這麽一段,不過這卻并非原書中的故事,而是她自己想出來填進去的,當時寫時隻覺有趣,沒想到慕老夫人竟果然照做了。
葉翕音與榮四姑娘說笑間,已經來到了慕老夫人所在的品蓮台。
慕老夫人腿腳不便,無法随意行走,此刻由丫鬟媳婦伺候着在這裏賞景,另有受邀前來的幾位貴女陪伴說話。
衆人見葉翕音過來,皆好奇看過去。
慕老夫人正與衆貴女相叙甚歡,看見葉翕音到來,立刻招手喚她至近前,對衆貴女笑道:“你們不認得她,這是我新近才結交的一位小友,她就是紫鸾坊的東家,葉姑娘。”
葉翕音的名聲在京城貴女圈子裏聽聞者并不多,可是紫鸾坊的名聲卻幾乎是滿京城都家喻戶曉,婦孺皆知。
衆貴女聽說這就是紫鸾坊的東家,越發好奇地打量她。甚至有幾位看向葉翕音的眼神裏已經帶出明顯的同情。
畢竟燒的那麽轟轟烈烈的一場大火,誰能不知道啊。
葉翕音卻始終容色溫婉沉靜,似并沒看見衆人眼神裏的各種意思,落落大方與大家見禮,丫鬟搬來一張圈椅,慕老夫人示意放在自己的檀木小榻旁。
葉翕音落了座,再擡頭,恰與對面端坐的司寇蕊目光相對。
司寇蕊今日依舊是錦紗羅裙,珠翠寶光,姿容精雅。即便在衆位京城貴女中,也顯得異常華麗出挑,此刻與葉翕音對視,唇角勾出明顯的輕蔑和嘲諷。
“今日在座皆是朝臣内眷,葉姑娘雖是商賈出身,得老太君擡舉前來赴宴,想必前陣子大火燒鋪的事兒已經放下了吧?”
司寇蕊終于還是忍不住,頭一個開口了。出言便是一語雙關,既挑明了葉翕音的卑微出身,又戳中了她新鋪被燒的痛點,顯見是半分情面都不給她留。
葉翕音微笑:“司寇姑娘所言不錯,我一區區商女,來參加老太君的宴席确是高攀。隻是我學生蘇轍與榮翰林府上常有來往,蘇轍如今亦是榮翰林的門生。今日收了老太君的請柬,又蒙榮四姑娘親自等候,翕音實感榮幸備至。”
衆女頓時紛紛詫異,随後又皆了然她今日能來的緣故。
葉姑娘雖不是官宦家眷,可人家是蘇博士的老師啊,而且還是一門雙進士,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雙榜女師”,她們怎把這茬給忘了。
誰敢說人家這身份,沒資格來參加這個聚會?
太有資格啦!
眼見衆貴女的表情都暗暗發生了微妙變化,葉翕音繼而笑道:“至于被大火燒掉的,區區一間小鋪,何足挂齒。”
司寇蕊冷笑:“葉姑娘果然是财大氣粗。可我怎聽聞,因這場大火,紫鸾坊賠償周圍商鋪的損失幾乎傾家蕩産,就連景辰少爺都跟你退了親,也不知這事兒是真是假。”
葉翕音正欲開口,旁邊突然有人贊道:“葉姑娘,你這幅簪環首飾上鑲嵌的是什麽材質啊?我看了半晌都沒認出來,這顔色好漂亮啊!”
說話的正是榮四姑娘。她此刻一雙漂亮的丹鳳眼一眨不眨地打量葉翕音佩戴的首飾,亮晶晶的眸子裏滿是驚豔。
坐在她旁邊的慕老夫人仔細看了眼葉翕音的首飾,笑贊:“我就說小四兒從來眼最毒,果然識得好貨!葉姑娘這首飾是珊瑚雕刻而成。如她這種血紅色的珊瑚,需下到深達數千米的深海才能采得,且她這套顯見是一整塊珊瑚雕出來的,這就更了不得。”
衆貴女雖出身都是官家小姐,卻也不見得特别大富大貴,此刻聽慕老夫人口中對這珠寶都贊歎不已,便知葉翕音這首飾必定價值非凡。
慕家大姑娘忍不住好奇問:“既然能得祖母誇贊,那葉姑娘這套首飾價值到底幾何?”
慕老夫人對葉翕音笑道:“葉姑娘莫怪我洩了你的底,就給這些孩子們長長見識罷。”
葉翕音微笑:“無非是些身外之物,老太君但說無妨。”
慕老夫人抿嘴兒一笑,指着她耳垂上的墜子,笑道:“隻這對耳珠子,買下咱們旁邊那套府宅綽綽有餘,且這還是十餘年前的價,眼下恐怕更難得了。”
衆人聽得不由咋舌,再一次全把目光集中到葉翕音的首飾上。
這叫傾家蕩産麽?随便戴出來的首飾都價值好幾套豪宅,要是這樣的傾家蕩産,她們也是樂意的!
被現場打臉的司寇蕊翻了記白眼,煽着帕子冷哼:“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珊瑚首飾麽?”
這話旁人尚未反應過來,葉翕音卻微笑點頭:“司寇姑娘說的沒錯,我這首飾在富可敵國的宰相府中,的确入不得眼。”
衆人立刻不說話了,紛紛用異樣的眼神看向司寇蕊。那些眼神裏分明帶着驚訝和嘲笑。
司寇姑娘這情商,她是專門來爲襯托葉姑娘睿智的麽?
司寇蕊本欲承認,卻也猛然反應過來,橫眉立目看向葉翕音:“葉翕音你什麽意思?”
宰相府富可敵國,這話傳出去可了不得,這不是明擺着說宰相貪财麽?還是富可敵國!
這種話若是被大伯聽聞是她折騰出來的,那還得了!
想起司寇桦那張不苟言笑的老臉,司寇蕊就心有戚戚,止不住地用帕子扇風壓驚。
葉翕音似笑非笑:“民女沒甚意思,就是司寇姑娘的意思而已。”
司寇蕊白皙的臉頰瞬間漲地通紅,狠狠瞪着葉翕音:“本姑娘不知你說的是什麽!”說話間,起身對慕老夫人行禮:“這裏有些熱,我去湖邊散散,待會兒再來賠老太君說話。”
說完,帶着丫鬟就要離開。
葉翕音的眸光冷冷掃過去,落在她手裏捏的帕子上,心裏暗笑:呵呵,說不過就想走麽?
沒門兒!
“咦?司寇姑娘這帕子怎得與我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