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些凡夫俗子有幸在席間遠遠看一眼大儒的尊容,已經倍感榮幸。
敬過酒,三才之一的顧震略打量葉翕音,捋着長髯對景辰笑道:“難怪前年我途徑長留時,邀你同歸聖仁谷,你當時拒絕的那般爽快,原來是尋着了你的三千弱水呀!”
景辰笑而不語,親手爲顧震斟滿酒,自己又陪飲滿盞,顯然是默認了。
張磐熙指着顧震不悅道:“原就是你不該說這種話,今日反過來埋怨景辰小友,人家正值風華絕代一少年,憑什麽跟你這老頭子歸隐?你不就想讨一副雪松體的蒼鶴貼麽?爲了一張帖子就拉着人家跟你歸隐?你也忒自私了!”
顧震被揭穿,老臉一紅,指着張磐熙的鼻子叫道:“你昨晚上還輸給我兩盤棋,你這是技不如人就胡謅,等我回去把你剩下那半畝紅薯地也赢回來!”
兩人小孩子一樣當衆吹胡子瞪眼,明兆倫趕緊連聲勸架,順帶替他倆在景辰和葉翕音跟前打圓場,三個老頭子鬧哄哄走開了。
看着三個老頑童的背影,葉翕音笑道:“顧大家雕制印章萬金難求,明大家是開創明業玄學的鼻祖,張大家通曉五行,又深精機括,這三位可謂當世的活國寶了。”說完,明湛湛的美眸看向景辰。
景辰牽着葉翕音的手落座:“我與三老算是忘年交,與張大師還有段短暫師徒之誼,這三人雖皆曠世奇才,卻也太貪玩了些,的确不适合做官。”
葉翕音聽出景辰對這三人很了解,又想起他雖然出身皇家,可幼時便離開皇宮,遊學天下,又聯想到景辰絕世的琴醫合璧,精湛的功夫,突然想起,景辰好像從沒提起過他的老師。
那是怎樣一位超然世外的高人,才能教出景辰這樣的弟子?他的那柄綠檀伏羲琴裏,到底藏着怎樣的秘密?
葉翕音皺眉:這個家夥渾身上下全是謎團,除了身世,隐瞞她的事兒恐還多着呢!
此時,陸續有賓朋過來給二人敬酒,就在衆賓暢飲的時候,突然有人撞倒了附近一個上菜的夥計。
夥計手裏端的偌大木托盤中,被撞地腳底下一個趔趄,盤子裏的湯湯水水頓時朝着葉翕音和景辰坐的這一桌翻倒過來。
旁邊立刻有賓客高聲提醒,衛小海和拱衛在側的莫盡和彥青等人幾乎同時出手,利落地接住了翻落的餐盤。
景辰皺眉正欲開口,葉翕音卻輕輕按了一下他的手背。
撞倒夥計的人正是葉旭旭。
此刻她已經吓地臉色蒼白,緊張地走到葉翕音近前:“阿,阿音你要不要去換身衣裳?”
紅竺和曉月也都緊張地圍攏過來,查看葉翕音身上有無湯汁。
葉翕音搖頭:“我沒事,剛才你沒撞着吧?”
葉旭旭立刻點頭,随後緊張地看了眼窗外,目光随即又看了眼在場的衆人,突然一把拉住葉翕音的手道:“阿音,你去補補妝吧,剛才一定吓着你了,你看你都出汗了,就算去歇息一下也好。”
葉翕音見她神色反常,卻反手握住葉旭旭,關切問道:“堂姐,你怎麽了?”
葉旭旭隻是一個勁兒搖頭,正欲開口,卻突然聽見外面街上突然傳進來許多人鬧哄哄的叫嚷聲:“火,着火啦……快撲火啊!”
接着便又更多的人驚慌失措地滿街亂跑,口中皆大聲呼叫:“起火啦,起大火啦,快救火,救火啊!”
衆賓客一時間都顧不得再吃酒,紛紛奔到窗戶跟前往外看,葉翕音也顧不得行爲怪異的葉旭旭,和景辰一起被人簇擁着走到最近的臨街窗口往外看。
隻見外面的街道此刻已經被大片的濃烈刺鼻的藍煙籠罩,街上避火的百姓如潮水一般,紛紛往春風樓方向湧過來。
春風樓原本擺在門口兩側的席面全部被倉惶躲避的行人撞翻,來慶賀的賓客隻能狼狽地躲進酒樓裏。
此刻,葉翕音和景辰已經看得分明,起火的位置,恰是新開張的紫鸾坊方向。
紫鸾坊起火了?!
這個念頭閃過一瞬,葉翕音轉身就要向外奔,卻被景辰拉回身側,随即很快有下人奔上來禀告,落實了紫鸾坊起火的消息。
所有賓客的目光全都落在景辰和葉翕音的身上。
葉翕音臉色有些白,驚慌之間倉促要出去。
景辰卻始終容色平靜,絕世傾城的俊彥不見絲毫意外。
一隻手輕撫葉翕音的背爲她撫平情緒,景辰幽深眸光看着旁邊待命的許明淵和邢雲等景府大掌櫃,緩緩開口:“傳我的話,無需滅火。”
此言一出,衆賓嘩然。
不滅火?難道就任由大火燒下去?
看眼下的火勢,恐怕除了紫鸾坊外,相鄰的商鋪全部都要遭殃。
這地段可是玉帶大街,京城赫赫有名的富貴商業街,兩側的商鋪全是在京城有頭臉的商賈,甚至其中有些商鋪的背後東家還與朝中官員有淵源。
現在已經确定火勢是從紫鸾坊燒起來的,若是殃及左右商鋪,恐怕除了紫鸾坊自家損失慘重,就是賠償别家商鋪的損失,也是一筆巨款。
在座其中就有與相鄰不遠的商鋪掌櫃,此刻聽景辰居然說不救火,登時急地面色蒼白,趕緊上前道:“景公子,這火可不能放任不管啊,我的鋪子裏還有價值千金的名貴香料,這要是一把火燒過去,那就是血本無歸呀!”
景辰回眸看向那位那掌櫃,言辭平靜道:“若大火燒了你的鋪子,所有損失,我景府全部照價賠償。”
背後溫潤的氣息由景辰的掌心輸出,源源不斷傳入葉翕音背後的膀胱經脈,葉翕音的神思很快鎮定下來,腦中一念閃過,葉翕音突然驚詫地擡眸看向景辰。
東風起,從紫鸾坊裏飛出的火苗突然被揚起半天高,如張開爪牙的火龍,呼嘯着猛撲向圍觀的衆人,吓地百姓大叫這滿街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