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姑卻搖頭:“不,葉姑娘對樓家而言可并非外人,葉姑娘當知,除了樓公子對你情誼甚笃之外,樓夫人對你也十分中意。”
爲了幫助葉翕音進入東邯州上層貴女圈子,樓夫人特地在自家府中舉辦賞花宴,除了葉翕音,她還從未見過那個姑娘能得樓蕭氏如此垂青呢。
葉翕音卻挑眉笑道:“那麽翠大東家的打算是,我爲你去說服樓家,事後還得把自己也搭進去?”
翠玉姑低嗤:“葉姑娘此言未免忒有些托大了,難道樓家公子對葉姑娘而言,還并非良配麽?”
在翠玉姑看來,葉翕音嫁入樓家是遲早的事兒,這有什麽好考慮的,難道她還能找到比樓嘉钰更好的人家麽?
葉翕音卻輕笑:“翠大當家尚不知曉麽?我早已訂下親事了。”
這回,翠玉姑卻是一愣:“什麽?你竟拒絕與樓家結姻?”
翠玉姑這反應把葉翕音給氣笑了:“翠大東家這是什麽意思?誰說我就一定要嫁進樓家了?”
沒想到翠玉姑竟反應這般激動,莫非這老女人覺得,她除了樓家就再尋不着更好的婆家了?
哦,對了,她怎得忘了,翠家那位翠大姑娘可不是巴巴盼着嫁進樓家呢。
可惜翠姗姗一門心思想倒貼,樓嘉钰還不稀罕。
眼看着翠玉姑驚訝的就快要失了平日裏的清高姿态,直拿不敢置信的眼神瞪着自己,葉翕音指尖輕輕扣了扣桌面提點:“翠大東家,您關注的重點好像跑偏了。”
經葉翕音這麽一提,翠玉姑才恍然,自己居然在人家姑娘跟誰定親的問題上糾結半晌,這實在不似她平日的行事風格。
略顯尴尬地輕咳了一聲,翠玉姑輕輕放下手中茶盞:“既然如此,我與葉姑娘便也沒甚可談的了,今日叨……”
“翠大東家今日過來,不是爲解決瘟疫之患麽?這麽快就想到辦法了?”葉翕音笑着打斷翠玉姑準備告辭的話。
翠玉姑又恢複了平日那般清高的姿态,輕輕撣了下袖口壓出的一條細褶,低笑:“既然葉姑娘與樓府已無關聯,我所求的是懷安堂,自然與姑娘也就沒甚關系了。”
哼,現在想起爲自家生意着急了,剛才那般淡定從容的姿态呢?還不是仰仗着樓家那小子的喜歡?
年輕女孩兒家,到底要膚淺些。
事情談到這一步,翠玉姑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跟葉翕音再談下去的必要了。
既然對方手裏沒有自己想要的籌碼,而她手裏還穩穩握着紫鸾坊的配方,那麽這件事的主動權立刻就重新掌握在了她的手裏。
不過翠玉姑雖是做足了要走的姿态,卻并沒馬上起身離開。
紫鸾坊眼下六家分号的生殺大權就握在她手裏,若葉翕音肯出面替翠縷跟樓嘉钰求求情,這事兒興許還有轉機。
她自是看得出,樓家那小子對葉翕音當真動了心思,否則也不會連兩家多年交情都不顧,就爲了給這姑娘出氣,給翠縷擡高整整三倍的原料價格。
她雖然未婚嫁,卻也畢竟活了這大歲數,深知這種男女情事最是微妙,就算葉翕音已經訂親,可是在樓嘉钰面前,興許還真能說得上話呢。
翠玉姑這些神态變化,自然全落在了葉翕音的眼裏。
忍不住淺淺地勾了下唇角,葉翕音不緊不慢道:“若翠大東家聽得進我一句勸,我覺得,你還是莫向樓家開這個口的好。不然,您與樓伯母這麽多年的交情,可真就到頭了。”
翠玉姑蓦地擡頭看向葉翕音,雖并未接她的話,卻顯然已經開始認真琢磨她話中深意。
葉翕音又斟了半盞茶,淺呷一口:“既然樓家剛開始就已找好了門路,拒絕接受皇帝降旨這個無上榮光,自是一開始就打算置身事外的。眼下大疫已起,樓府更是唯恐避之不及,翠大東家這個時候把樓家拖下水,若換做您是樓伯母,您會做何想?”
“這……”翠玉姑聽得眼神閃爍。
她雖然也想到了懷安堂是不願擔這個責,才托門路推掉了皇帝聖旨,可是就算她說動葉翕音去找樓嘉钰說情,難道樓家就想不到,是翠縷在背後威脅葉翕音麽?
就算這一次,樓嘉钰看在葉翕音的面子上出手爲翠縷解圍,以樓嘉钰的性子,事後勢必還要想法找補回來。
且經曆此一事,她日後的确也不好再見樓夫人了。
想明白這些,翠玉姑隻覺心頭突然感覺無比疲憊,不覺輕輕歎了口氣。
将這聲歎息收入耳中,葉翕音擡眸安靜望向翠玉姑。對方此刻雙目垂着,神态間似在思索又似在怔忪。
葉翕音從沒仔細打量過翠玉姑,此刻距離隻幾步之遙,仔細看她,方見平日保養極好的白皙膚質上,其實細密皺紋已覆滿眼角。
與一般婦人不同,翠玉姑的眉心紋格外深重,顯見是平日操持憂心所緻。
這女人一生未嫁,獨自打理翠縷這麽大的生意,據聞其族中能爲她分擔者甚少,可以說整個翠家,全憑翠玉姑一人光耀門楣,她怎會不累?
或許是同樣身爲女子,同樣憑一己之力将生意做得風生水起,葉翕音内心對翠玉姑不覺生出些許同情。
“現在疫情肆虐,官府那邊被折騰的焦頭爛額,少不得催翠縷盡快拿出配方,這的确有些棘手。”葉翕音緩緩開口。
翠玉姑擡頭,微揚下巴睨向葉翕音:“你放心,即便沒有樓家出手,我遲早也會拿出控制疫情的有效配方,斷不會叫人看翠縷出醜!”
葉翕音點頭:“我相信你能拿得出配方,可是鼠疫配方不比脂粉方子,脂粉方子照着研制出來,就算塗在臉上效果差些,卻無傷大雅。可是,鼠疫的方子若是效果不明顯,那可是要人命的大事。”
“你……”翠玉姑被葉翕音嗆地面色通紅,卻無言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