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之怒不過伏屍二人,流血五步;帝王之怒,卻是伏屍百萬,血流千裏。
雖然他不會爲了葉翕音而棄天下蒼生于不顧,可以他的身份,就算滅了冰絕宗,平了總督府,亦并非難事,更何況他有充分的理由殺之滅之。
景辰知道眼下這個身份不可能隐瞞一世,到時候葉翕音與他的關系也同樣會公布于天下。
他絕不允許任何人窺測天威,更不允許任何男人給葉翕音的未來招惹世人诟病。
葉翕音感覺景辰撫在自己背上的手溫暖又賦着和緩綿長的力道,她可以感覺到原本疲憊的身體正迅速恢複能量。
撐起身,葉翕音拉過絲被裹住自己的身體,與靠坐在床頭的景辰相對而坐。
景辰原本靠在床頭閉目養神,感覺懷裏柔軟身體離開,也跟着睜開眼,就看見葉翕音擁着錦被,正神色認真地望着自己。
“怎麽了?”
景辰問話時伸出手。她臉上方才的紅暈尚未褪盡,呈現出嫩桃蕊般的淡粉,又軟又糯很漂亮,很像他小時候在宮裏吃過的蜜桃圓子,讓他忍不住就想去捏。
葉翕音卻往後微微仰身,避讓開景辰的碰觸。
明澈如清泉的眸透着十分的認真,她緩緩開口道:“雖然我承認你我的關系,可是,我依然不希望你幹涉我的事情,尤其是紫鸾坊的事。”
景辰伸出去的手觸了空,雖被她避開卻不見他生出半分不悅。緩緩收回手,沉靜晶眸亦凝注着葉翕音,默了片刻,應道:“好”
見他答應的幹脆,葉翕音松了口氣,繼續道:“至于樓嘉钰,不論他怎麽想,我與他一直以朋友相待,即便我承認了你未婚妻的身份,可我不會因爲這個身份,就跟先前所有的朋友都撇清關系,所以,未來我依然會跟他有所交集。”
景辰長眉微蹙:“可他卻沒拿你當純粹的朋友看待。樓嘉钰對你的意圖很明顯!”
景辰的言辭直接,其中帶着毫不掩飾的不悅。
葉翕音卻依舊面色平靜,仍用平靜無波的口吻緩緩道:“不論樓嘉钰怎麽想,在我最艱難的時候,是他給了我最重要的幫助,是他幫助我踏入胭脂行。這份情我不能忘,這個朋友我亦不會舍,不論你心裏怎麽想。”
景辰微蹙長眉,很不喜葉翕音現在這種跟自己保持距離的樣子,伸臂把人重收入懷裏,低頭在她脖子上輕咬了一口:“好,隻要你與他不逾距。”
葉翕音的身子因他的這個小動作微微顫了一下,無奈地推開他再一次壓下來的胸膛:“還有琳珈,我跟他根本就……啊!”
景辰突然加大了啃咬的力道,葉翕音吃痛,抑制不住驚呼出聲。
景辰卻又覆了上來:“我都同意你繼續跟樓嘉钰來往,你居然還得寸進尺提别的男人,你若還不困,不如咱們繼續……”
不待景辰說完,葉翕音用力扯過被子把自己緊緊裹住,随即閉上眼:“我困了,你也趕緊睡去吧。”
見葉翕音又縮進殼裏打算學烏龜蒙混過去,景辰啞然失笑,卻也沒再爲難她,附身在她額上落下一吻,當真起身離開了。
聽得身後腳步聲轉過屏風徹底消失,縮在被子裏的葉翕音終于長長呼出一口氣。
盡管心裏對景辰亦很喜歡,可她仍沒辦法對景辰徹底放開,更沒辦法毫不在意旁人眼光,留他在自己房中過夜。
此刻終于把人打發走了,又經過剛才那一番折騰,葉翕音此刻也覺困意來襲,很快沉入了黑甜鄉。
而相隔一個屏風的景辰,此刻卻沒半分睡意。
聽得隔壁傳來葉翕音均勻微沉的呼吸,景辰緩緩站起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入夜的逍遙樓清冷靜谧,一樓的廳堂用厚帆布搭起一個偌大的棚子,暫容婦孺和老人臨時進來取暖安身,因爲有帳頂相隔,下面一層的人無法看到二樓。
樓上,因景辰下令清空所有租客,眼下除了景辰和葉翕音居住的雅舍之外,就隻有景府各分号的幾位大掌櫃,以及紫鸾坊的兩位掌櫃居住,依舊保持着原先的整潔安靜。
走廊上懸着風燈,紅色的穗子被夜風吹動輕輕晃動,在廊上投下深淺不一的影,景辰踩着這些影子,緩步踱至走廊盡頭,轉了個彎後停住了腳步。
面對着面前漆黑暗影,景辰說話時語氣中透着隐隐不悅:“樓宗主這個時辰來訪,恕無熱茶相待。”
他話音落,對面陰影中有個更深沉的黑影微微一動,随即緩緩轉身,随即露出樓嘉钰那張風流潋滟的絕色容顔。
樓嘉钰身着一席黑衣,外面罩着黑貂鬥篷,幾乎跟夜色融成一體,不細看當真無法辨認。
樓嘉钰極少穿黑衣,此刻一席黑色織錦長袍加身,挺拔腰身以黑曜石雕刻的腰帶束着,越發襯得身形傾長挺拔。
面容白皙細膩,若此刻有妙齡少女撞見,恐怕都要自慚形穢,更莫說其誘人若櫻果的薄唇,還有那雙狹長透着魅惑的眸……
這等光華潋滟姿容落入對面景辰的眼裏,卻令後者姣若谪仙的冷峻深眸中漸漸升出一絲不悅。
這厮夜半三更來就罷了,居然還刻意打扮一番,錦衣夜行有什麽意思,又沒人看得見。
樓嘉钰卻勾唇一笑:“無妨,能聽到小音的肺腑之言,便不虛此行。”
此言一出,景辰眸中立顯三分殺意,周圍的氣溫也随之驟降:“半夜偷聽人家牆根,這可不似冰絕宗宗主所爲。”話裏的譏諷毫不遮掩。
樓嘉钰自然感覺到景辰突然外放的威壓,隻是他同樣内功深厚,這種壓力對他形不成束縛。
混無察覺般,樓嘉钰淡然一笑:“我與小音,算不得外人。”說話間,晶眸中滿滿全是挑釁。
景辰淡淡掃了樓嘉钰一眼,垂眸往前踱了幾步,與樓嘉钰并肩站在陰影中。
目光望向暗夜,遠方有連綿不絕若伏卧巨獸般的長留山,景辰低聲道:“你傳回的那些情報,可具屬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