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仇十五走了,葉興榮趁着這個空檔趕緊悄悄挪到葉翕音跟前,小聲道:“阿音,妹夫給你帶了那麽多銀子,你分給堂哥點呗,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堂哥也需要打點啊!”
葉翕音淺淺一笑:“分給堂哥一些可以,不過堂哥可想清楚,你拿的這些銀子,可還得上?”
葉興榮被問的一滞,反問道:“景辰不是你的未婚夫麽?那他往後就是我妹夫,都是一家人,說這些不是見外麽!”
葉翕音卻搖頭:“那是景辰的說辭,我可沒打算要他的銀子,更沒打算嫁他,你若想用,你自己去跟景辰打了借條,這些東西随便你拿去。”
“……”
葉興榮知道葉翕音這是故意的,正欲繼續說服葉翕音,進去通禀的仇十五已經折了回來,隻得悻悻地住了口。
仇十五對二人道:“你倆進去吧,這是我們大公子的書房,正巧今日總督大人也在,你們進去說話可小心些!”
葉翕音知道後面這句是仇十五故意給自己透漏信息,對仇十五道了謝,與葉興榮一并向仇安傑的書房走去。
書房内,站着的一應全是男人,上座書案後端坐着一位中年男人。
男人模樣雖長得一般,氣質卻英武硬朗,雙目炯異有神,雖然身着常服,可葉翕音隻看一眼,就知道這定是總督大人仇英武了。
能做到直隸總督又手握兵權,這樣的人絕對不一般,再者一生戎馬,親曆沙場,氣質自然亦與常人不同。
站在地當中,葉翕音和葉興榮同時給書案後端坐的總督仇英武行了禮。
像修建府宅雇傭下人這種小事,仇英武自是從不親口過問,今日過來是順路跟仇安傑商議點别的事,聽仇十五進去禀報,便順嘴讓人把葉翕音和葉興榮帶了進來。
看了眼站在地當中的倆人,仇英武的眼光在葉興榮身上一掃,當落在葉翕音身上時,一雙濃眉不由皺了一下。
“你不是說這倆人是帶進府裏來抵償欠債的麽?這位姑娘,看着可不像是普通人家的穿着打扮。”
仇英武想仇安傑問話的時候,語氣不自覺就有些嚴肅。
自從上次讓仇安浩去查了老大在濟甯鎮的私宅後,仇英武對仇安傑在女人這方面的放肆行徑就有些膈應。
以往偶有關系不錯的同僚,私底下跟他說仇安傑在外頭的行爲有些荒唐,他還不信。
可自從上次戰事期間,得知仇安傑偷偷跑去濟甯鎮,他讓老二去查過了才曉得,原來同僚以往跟自己打的小報告竟然全都是真的。
這小子,别人養外宅養一個,他倒好,養了一窩。幸虧他讓老二親自過去查,要是再晚個幾年,這小子還不給他弄出一個營來?
所以,現在的仇英武,隻要看見仇安傑身邊出現個稍微年輕點的姑娘,心裏就不舒服。
尤其眼前這還是模樣不錯的小姑娘。
莫不是老大仍是賊心不死,又打這小姑娘的主意?
對上父親透着軍威的嚴肅目光,仇安傑趕緊低下頭,把事先準備好的用工文契找出來,恭恭敬敬放在仇英武眼前的桌面上:“這是先前簽下的雇傭文契,這人出府時确實沒服滿契約上規定的工期。”
仇英武拿起契約文書匆匆掃了一眼,見仇安傑所言屬實,便欲讓人把葉翕音倆人帶出去,卻聽門外有丫鬟說話的聲音。
仇安傑已經成了親,後宅有丫鬟來往也是正常,隻是丫鬟竟敢跑到談正事的書房這裏喧嘩,這就有些過分了。
仇英武不悅問道:“誰在門外吵鬧!”
門口守着的仇英武的長随立刻推門進來,恭敬回話道:“回大人的話,是四姑娘的婢女,說是替四姑娘來找人的。”
一聽說是仇怡然的丫鬟,仇英武眼睛裏的表情不自覺就柔和了幾分,卻仍闆着臉低斥:“四丫頭跑來她大哥的書房找什麽人,胡鬧!”
長随繼續道:“四姑娘的婢子說,今日入府的人裏有位姑娘,是四姑娘的閨中好友,四姑娘特地差婢子過來請人過去。”
聽見長随這麽說,仇英武的目光落在面前安靜端立的葉翕音身上。
眼前的少女看着氣質溫婉,斯文娟秀,女兒那那麽潑的性子,什麽時候竟交了這麽一位正常的閨中好友,實在是難得。
仇英武當下生出動容,正欲開口讓婢子把葉翕音帶走,卻聽旁邊的仇安傑發出一聲低低地輕笑。
仇英武皺眉回頭看向身邊的仇安傑:“你笑什麽?”
仇安傑趕緊回話:“孩兒笑四妹這是又鬧小性子了,前幾日才把雪兒貼身侍奉的婢女踢進了湖裏,我弄進來這個姑娘,本是打算頂上雪兒身邊那個落水婢子的缺,四妹竟又來要人,莫不是這陣子跟雪兒鬧别扭了?”
仇安傑口中的“雪兒”,正是他的發妻唐雪。
仇英武對這個穩重溫和的大兒媳一向印象不錯,又因是司寇二夫人的親侄女,便格外厚待些,聽聞仇怡然竟然把唐雪的侍婢踢進湖裏,立刻就沉下臉來。
“四丫頭太胡鬧了!既是這樣,這人還是給你媳婦送過去,四丫頭若是還不依不饒,就跟她說,人是我讓送給她大嫂的,叫她不許再來要人了!”
說完,仇英武便吩咐長随把仇怡然的丫鬟打發回去。
仇安傑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角,低聲道:“兒子替雪兒謝過父親。”
站在旁邊的葉翕音默默聽着仇安傑剛才那番說辭,心裏立刻明白了。
就沖仇安傑千方百計留下自己,就看得出,此番要葉旭旭和葉興榮進總督府,是仇安傑故意而爲,抵勞務債不過是個借口。
仇安傑不惜對仇英武說謊也要把她和葉興榮扣下,大概十有八九與叔父的死有關。
那麽,她要想弄清楚叔父死因的真像,看來就得從仇安傑身上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