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葉翕音微微颔首,紅竺這才退出了雅間。
看着步履穩重,悄無聲息退出去的紅竺,華美婦人忍不住笑贊:“連跟随身邊的丫頭都教養得這般好,可見葉姑娘家風很好。”
葉翕音淡笑擡眸望向婦人:“幾番與夫人相見,卻還不知夫人尊稱?”
婦人含笑望着葉翕音:“今日在紫鸾坊的雅間内,葉姑娘難道沒聽見那個小姑娘稱呼我?”
聽婦人并沒直接回答自己,葉翕音淺淺一笑:“若夫人不介意翕音直呼夫人本家姓氏,翕音随夫人的意思便是。”
通常已婚的婦人稱謂前都冠夫姓,即便守寡的婦人亦是如此,隻有被休或者夫妻二人向官府領了解婚書的例外。
否則,除了自家的姐妹,隻稱呼已婚婦人本家姓氏的,視爲對對方大不敬。
今日在鋪子裏,仇夫人稱呼婦人爲蕭妹妹,隻有一種緣故,便是這二人的關系,與她跟琳珑一樣,爲結拜的姊妹。
這一點在後來仇怡然出現,喚婦人爲蕭姨母的時候,就得到了進一步印證,也是葉翕音判斷面前婦人姓氏的主要依據。
婦人笑了:“難怪當日那麽多大掌櫃都被你治得服服帖帖,你這丫頭呀,實在太聰明!好吧,我實話實說,蕭的确是我的本家姓氏,我夫家姓氏,想必你也不陌生。”
婦人說至此,已有所指地笑望着葉翕音。
葉翕音并沒接話,隻是面色平靜地挑眉與婦人對視。
面對着眼前少女澄澈靈秀的美眸,婦人淺淺一笑,口中吐出一個字:“樓”
對方話音落地,葉翕音面色依舊平和從容,隻微蹙了下繡眉,明澈眸光落在婦人溫和帶笑的臉上,眼中終于漸漸露出一絲意外。
樓夫人望着葉翕音,臉上的笑意漸深,她從葉翕音的表情已經明白,這姑娘已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跟這姑娘說話可真省口舌!
見葉翕音黛眉緊蹙,樓夫人怕她對自己誤會,解釋道:“你猜的沒錯,我正是嘉钰的母親。”
葉翕音微微一怔,随之立刻起身給樓夫人重行見面禮:“晚輩不知夫人身份,還望夫人原諒翕音先前的失禮怠慢。”
樓夫人趕緊将葉翕音扶起來,重新讓了座,溫和笑道:“是我去找的你,又沒自報家門,怎麽能怪你呢?好孩子,你别怪伯母唐突才是。”
葉翕音微笑搖頭,親手爲樓夫人添茶。
知道了對方的身份,葉翕音反而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微垂了眉睫,含笑道:“不知夫人今日傳翕音出來,有何教誨?”
見葉翕音此刻安靜坐在自己對面,低垂的眉睫安靜柔順,婉如氣質中自帶一份穩重從容。樓夫人又想起今日見她做生意時,那般靈秀機敏,與眼下又截然不同……
小音她娘懷她的時候到底吃了什麽,竟生出這般讨人喜歡的閨女?這姑娘她真是越看越喜歡。
望着眼前心儀的兒媳婦人選,樓蕭氏心裏不自覺就對自己兒子生出幾分埋怨。
都怪嘉钰那個不争氣的,都這麽久了還沒讨得人家姑娘的歡心,害她這當娘隻能眼饞别人家的閨女。
要是每天能有個這樣的兒媳婦陪在身邊,她後半輩子做夢都要笑出聲了。
心裏這麽想着,樓夫人面上對葉翕音越發慈祥。
“你既然與嘉钰相熟,喚夫人怪外道的,就喚伯母吧。”管他呢,就算還沒改口叫“母親”,“伯母”不也帶個“母”麽,能多親近一分算一分。
葉翕音颔首應是,聽樓夫人繼續說:“伯母今日請你出來并沒别的意思,隻因你本就是嘉钰的好友”
說至此處,樓夫人略頓了頓,總覺得用“好友”這個詞形容葉翕音跟嘉钰的關系,她咋覺得這麽不甘心呢!先忍着吧,回頭再教訓自家不争氣的兒子!
“伯母聽聞你的作坊在縣城這邊開了分号,特地過來看看,咱們都是自家人,你若生意上有何難處,盡管來找伯母,伯母一定盡力相助,你可千萬别跟自家人見外啊!”
自家人?
葉翕音聽得微微皺眉,隻覺樓夫人跟自己這自來熟的有點過了。興許這樓夫人對待自己兒子的每個朋友都是這麽自來熟?
雖然聽着别扭,不過葉翕音面上仍是大方含笑:“多謝樓伯母擡愛,嘉钰已經幫了翕音不少忙,不敢再勞動伯母費心。”
樓夫人聽葉翕音稱呼“嘉钰”十分順耳,笑道:“嘉钰做這些全是他應該的,男人本就該多擔當些,你有事盡管指使他去做,可千萬别委屈勞累了自己!”
葉翕音扯了扯嘴角,心道:眼前這位樓夫人,當真是樓嘉钰的親娘麽?
幹笑兩聲,葉翕音随口應道:“嘉钰很能幹,您二老好福氣。”
樓夫人聽葉翕音誇樓嘉钰,心裏越發歡喜,笑道:“嘉钰如何隻要你看着他順眼就行,若能早日與……”話說了一半,樓夫人突然打住。
稍不留神,差點把心裏話說出來。
樓夫人驚了一身薄汗。眼前不過是初次見面,可還沒到敲定兒媳婦的時候呢,人家姑娘還沒松口說心儀自家兒子,她這當娘的若這麽直不楞登說出口,豈不是有勉強人家小姑娘的嫌疑?
萬一再讓人家小姑娘生出誤會,她可就是給兒子添亂了。
樓夫人幹笑兩聲,趕緊轉移話題:“伯母的意思是,嘉钰再能幹,到底不如女兒貼心,伯母沒有女兒,便希望嘉钰能早日娶回一個讓我稱心的媳婦來。”
樓夫人說完,拿眼偷偷往葉翕音面上睃去。
見葉翕音芙白玉容絲毫不見一絲異樣情愫,樓夫人心底生出些許遺憾。
看來這小姑娘對嘉钰的情感,的确還隻是停留在普通朋友上。
果然好事多磨,想求個稱心如意的兒媳婦,也得慢慢謀劃啊。
樓夫人說這話葉翕音沒法接,隻默默垂眸飲茶。
放下茶盞,樓夫人突然輕笑出聲。
葉翕音疑惑地擡眸看過去。
樓夫人笑道:“丫頭今日所爲,是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