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竺卻笑着接話道:“樓公子大概是擔心我們姑娘惱他了,才跑去喝悶酒的。”
這個話丫鬟不敢說,此刻聽見紅竺大方說出來,立刻笑着點頭:“正是呢!”說完,見葉翕音并未着惱,忍不住看了紅竺一眼。
主子身邊的丫鬟有話敢直言,看來這位葉姑娘平日待下人是極好的,那往後若宗主真的把這位葉姑娘娶進了宗門,她們這些使喚的下人們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這麽一想,丫鬟對葉翕音不覺便生出幾分近親來。
葉翕音對這個愛笑的丫鬟印象亦不錯,繼而問道:“你是負責侍奉嘉钰起居的婢女?”
葉翕音自從來到這裏到現在,就隻見過這麽一個丫鬟。院子裏聽喚的全是年輕男子,便猜想大約樓嘉钰在冰絕宗内的日常起居,應全是由這個丫鬟負責了。
丫鬟搖頭:“我是在冰玥宮中做事沒錯,不過還是托了姑娘的福,才被宗主選中進來伺候。以前我隻負責針線上的活計,近身侍奉宗主的,隻有飛靈和宗門内的幾個男弟子。”
“你叫什麽名字?”葉翕音呷了口湯,問道。
這丫鬟口齒伶俐,說話簡單明白,隻做針線上的活有些可惜,要是能放在紫鸾坊的鋪子裏做事就好了。
“姑娘喚奴婢曉月就好。”曉月回話時總是帶着淺淺的笑,雖然模樣長得普通,卻很讨人喜歡。
“你剛才說這個院子叫什麽名字?”
“冰玥宮,是宗主在宗門内居住的院子。”
“你既然也是宗門裏的人,那也會功夫喽?”葉翕音對這個有些好奇,她還從沒見過會功夫的女孩子,以往隻在話本子裏看過。
曉月搖頭:“奴婢小時候跟着爹在山裏砍柴,遇上了豹子,被前任老宗主救了命才進宗門裏來的。我因身體底子不太好,隻學了簡單防身招式,沒能學真正的宗門功夫。”
提起這個,曉月眼裏流露出濃濃的遺憾。
不過轉眼,曉月又笑起來:“我雖不能學,不過宗門内有很多女弟子,她們裏頭有功夫很厲害的,就比如媚靈師姐。我親眼見過她練鞭子,好看極了,真叫人羨慕!”
她們這邊正閑聊,樓嘉钰已經換洗完返回來。
對着曉月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樓嘉钰便在葉翕音身邊坐了下來。
見曉月退了出去,紅竺便也跟着安靜退了出去。
“這回不臭了,你放心,我往後再也不酗酒了。”樓嘉钰邊說話,邊往葉翕音碗裏夾菜,很快就堆了滿滿一碗。
葉翕音卻放下了筷子,淡淡道:“我有些累了,想早些休息,你慢慢用吧”
感受到葉翕音的清淡疏離,樓嘉钰眼中不覺浮出濃濃的失望。
不過隻是一瞬,樓嘉钰随即将失意的情緒壓了下去,轉而又笑道:“是該好好休息,你這段時日就住你昨天醒來的那間……”
“那是你的房間,我住着不合适。另外給我預備一個簡單的屋子就好,如果麻煩,我就跟紅竺一起住。”
葉翕音剛才看見樓嘉钰進去換過衣裳,而且那房間内的陳設布置,明顯是男子居住的房間。
剛才曉月既然說這座冰玥宮是宗主的居所,那麽主屋自然是樓嘉钰的住處無疑,她不可能住在樓嘉钰的房間。
“那怎麽行,你在我這裏住,當然要住得舒服些!”說完,樓嘉钰立刻起身出去,吩咐衆人另外收拾屋子。
見樓嘉钰走了出去,紅竺走了進來,低聲對葉翕音道:“姑娘既然答應留下來,怎麽又對樓公子冷冷淡淡的,奴婢看樓公子待姑娘倒是比以前還體貼細緻呢!”
葉翕音卻不說話,隻靜靜望着樓嘉钰的背影,心裏默默想:等還了他的人情,往後,她跟他之間,就徹底形同陌路了。
想到以後跟樓嘉钰不再見面,葉翕音心裏盡管沒有景辰離開時那麽難過,可是畢竟做朋友相處了這麽久,而且樓嘉钰是她自重生來到大胤後,真心交的一個朋友,心裏還是很難得。
默默地收回視線,葉翕音緩緩道:“等咱們離開這裏之後,以後可能……再也不會跟嘉钰見面了……”
“爲什麽啊?”紅竺驚訝地險些叫出聲,睜大眼睛疑惑地望着葉翕音:“樓公子人這麽好,姑娘爲什麽不跟他相處了?樓公子到底哪裏得罪姑娘了啊?”
“人好不好,有時候不是表面看得出來的!适不适合做朋友,除了人品也取決于各人的身份。”葉翕音語氣帶出幾分決絕。
說完這些,葉翕音望向紅竺道:“往後,不要再像以往那樣拿我與嘉钰開玩笑。還有,回去後把這話轉告紅于和葉清,往後在我面前,不許在說這些話。”
紅竺從沒見過葉翕音這樣認真,立刻低下頭,恭敬回應:“是,奴婢記住了!”
見紅竺這樣,葉翕音心裏更呢過不好受,見樓嘉钰回來,知自己住的房間已經安排好,便起身随曉月回房去了。
或許是因爲心情不佳的緣故,葉翕音這一晚與前夜一樣仍舊睡得不好,清晨起來梳妝的時候,眼窩下面能看見明顯的青痕。
紅竺就睡在葉翕音套間外面的小隔間裏,昨晚上葉翕音一夜時常翻身,紅竺也跟着沒睡好,等早晨曉月過來侍奉的時候,紅竺早已起床了。
洗漱畢,葉翕音在妝台前坐下,一眼就看見妝台上,擺放了一整套新出窯的紫鸾坊脂粉,回身問紅竺:“這些是你帶來的?”
紅竺向那些脂粉看了一眼,搖頭:“不是,奴婢帶來的都是用過的。”
曉月從外面捧着套熨燙平整的衣裙進來,聽見葉翕音詢問,便笑道:“這些是宗主一早讓奴婢送過來了,還有姑娘平常穿戴的衣裳和首飾,全都預備了,宗主說姑娘還有什麽缺少的,盡管跟奴婢說。”
葉翕音沒再說什麽,隻吩咐紅竺提自己梳妝。
看着對鏡而坐的葉翕音,紅竺心下默默慨歎:樓公子對姑娘這份心實在是難得,不論換做哪個姑娘恐怕都無法拒絕,可惜他家姑娘是個太有主見的。
照着葉翕音的意思,紅竺爲葉翕音梳了簡單的雙環髻,因沒帶着随身替換的衣包,葉翕音便選了身最爲簡單的木蘭青描畫裙,仍舊佩戴着自己随身的幾樣簡單飾物。
等葉翕音由自己房裏出來的時候,樓嘉钰已經在昨日的廳中等候。
隻是當看見葉翕音的時候,樓嘉钰的眼神有些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