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翕音親手制作的第一批胭脂膏子和香粉，終于要出窖了，葉翕音的心情既興奮又緊張。
這一批胭脂香粉，是她按照陳婆婆教授的，從配料開始，到發酵釀制，再到入胭脂窯，再到封藏，完全是自己獨立完成的，算是她第一批正式制作的成品。
幫着陳婆婆推開厚重木闆封住的窯口，葉翕音一顆心緊張地都提到嗓子上了。
陳婆婆邊解壇子的封口，邊笑着安慰葉翕音“别緊張，我當年初學制胭脂的時候，可是毀了好幾窯料呢，氣地我爹恨不得把我關進窯裏餓幾頓，後來不是也學成了？隻要有心，沒什麽事做不成的……”
陳婆婆邊說話，邊捧了新制好的胭脂，借着燈燭的光仔細端詳。
葉翕音做的這批胭脂，是用粉紅的薔薇花熬制而成，因此，成色主要是以嫩粉和玫紅兩色爲主。
葉翕音以前在吉祥胭脂鋪時，接觸過的胭脂和香粉，爲了提升色澤的鮮亮和持久，其中全部添加有鉛塊和其他保質用的礦物質藥物，因此，在制作工藝上，與陳婆婆教的這種純天然脂粉完全不同。
陳紀胭脂作坊制作的胭脂香粉，全部都是用天然花草材料制成，完全不用鉛汞等提色增白的礦物質東西。
所以，制作起來格外消耗功夫，對于制作者的配料水平，也是極大的考驗。
其實在陳婆婆看來，葉翕音制作的第一窖胭脂，能制作成形就算很不錯了，她可不指望葉翕音第一次動手，就能成功制作出合格的胭脂成品。
細膩的胭脂膏體，在燭光的映照下泛着粉紅色鮮豔的油潤光澤，單看這膏體，陳婆婆感覺還是很滿意的。
輕輕地取了一點在掌心緩緩揉開，陳婆婆将暈在掌心的胭脂，對着燈燭仔細驗看……
看着看着，陳婆婆漸漸變了臉色。
察覺到陳婆婆表情有點不對勁，葉翕音忍不住走至近前，緊張詢道“婆婆，是不是我的胭脂做失敗了？”
擡起眼看見葉翕音緊張的顔色，陳婆婆才意識到自己也是因太過詫異，表情嚴肅地吓到了小姑娘，面上露出溫和的微笑，輕輕搖了搖頭。
低頭又看了眼手心裏的胭脂膏子，陳婆婆擡頭望着葉翕音，語氣認真問道“你跟我說實話，這些胭脂膏子裏面，你到底背着我添加過什麽東西？”
葉翕音被問的愣了愣，低頭看了眼那些新做成的胭脂膏子，皺眉想了想。
再擡起頭望着陳婆婆有些嚴肅的神情，葉翕音緊張地舔了舔唇，緩緩道“在胭脂入窖封存之前，我曾用過婆婆制作的胭脂，可是我發現那些胭脂的顔色塗在臉上之後，很快就會暈開。”
“這樣雖然用的時候很容易塗抹均勻，可是胭脂在臉上稍久一點就會暈成一大片，很容易弄花了妝容，而且顔色也會褪地看不出效果。”
“我想起之前我在瓶中插新鮮花束的時候，若往清水中摻入一些酸棗汁，會讓鮮花的顔色保存持久一些。”
“所以，我就從生藥鋪子裏買了些晾曬好的幹酸棗，研磨成粉之後，摻入了未成形的胭脂膏子裏。”
認真聽完葉翕音的解釋，陳婆婆略顯意外地問“你還懂得醫術？”
葉翕音輕輕搖頭“我并不懂醫術，因家母身子不好，所以略通一些藥理而已。”
定定地看了葉翕音片肯，陳婆婆眉心的嚴肅逐漸被欣然的喜色取代。
輕輕點了下頭，陳婆婆低喃“這或許真的是天意吧，沒想到你一個初入行的小姑娘，竟解決了困擾的我多年的難題。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你随我來吧。”
陳婆婆放下手裏的胭脂，轉身出了作坊，徑直往前院走去。
葉翕音不知道陳婆婆要去做什麽，但聽她讓自己跟着，便趕緊安靜地跟在後面。
陳婆婆帶着葉翕音進了自己的房間，從床頭的櫃子裏取出一把銅質的鑰匙，轉身走向屋内鎖着的一扇小木門。
打開門鎖，站在門口的陳婆婆回身對葉翕音輕輕招了招手“葉姑娘，你随我進來。”
葉翕音遲疑地望着陳婆婆，見她始終面帶慈和地看着自己，便也沒多問，随着陳婆婆進了内室。
内室是間不大的四方小暗室，陳婆婆進去之後，随即點亮了四角的壁燭。
葉翕音這才看清楚，在這間不大的暗室裏，供奉着一尊用紫玉雕刻而成的女子雕像。
與常見的供奉雕塑不同，眼前這尊女子雕像單手持一鼎小小的丹爐，另一隻手輕拂面頰，面容雕琢姿容豔麗精緻，整座雕塑看上去栩栩若生，令人見之忘俗。
靜靜地望着上方供奉的雕塑，葉翕音怔了片刻，轉而望向身邊的陳婆婆“供奉的這位仙者，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紫府胭脂神吧？”
陳婆婆靜靜望着眼前的雕塑，眼神露出安詳笑意，輕輕點了下頭“你說的沒錯，這位便是我秦氏一族的先祖，紫府胭脂神……秦子都。”
秦子都？！
葉翕音驚詫地望着眼前這尊栩栩如生的絕色女子玉雕像，腦中卻回憶起自己前世看過的，關于胭脂神秦子都的傳說。
那些傳說，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這麽說，婆婆的本家姓秦？”葉翕音問道。
秦婆婆輕輕點頭“沒錯，我夫家姓陳，所以，人們都稱呼我陳婆婆，而我的娘家，世代以制胭脂爲業，傳至我這一輩，已經傳承第十八代了。”
葉翕音默默地心算了一下她曾看過的關于秦子都的記載，果然與陳婆婆所說是年代記載差不多。
就在葉翕音愣神的時候，陳婆婆已經走至胭脂神前，點燃了三炷香。
在蒲團上跪下，陳婆婆口中喃喃道“胭脂神在上，晚輩秦月娘今日前來叩拜，是有一件大喜之事要奏與神君。”
“時隔八年，晚輩終于不負宗族遺願，尋到了秦氏胭脂制作的衣缽傳承之人，晚輩今日便将新選定的傳承人，帶來請神君過目。”
說完，陳婆婆雖仍跪着，卻轉身對呆立在身後的葉翕音招手“傻孩子，還愣着幹什麽，趕緊過來叩拜紫府神君啊！”
葉翕音卻是仍站着沒動，驚異地望着陳婆婆道“可是……我并不是秦氏族人，這是婆婆家族内的傳承，我一個外姓人怎麽能繼承衣缽？”
陳婆婆笑問“你這是嫌棄我陳家的祖傳衣缽不值錢，所以不願意做衣缽繼承人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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