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景辰向自己伸出手,葉翕音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滿眼莫名地望着他。
見葉翕音沒反應,景辰伸出去的手徑自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低聲道“在房中悶了這半日,陪我出去走走。”說完,也不顧滿屋下人的衆目睽睽,牽着葉翕音就下樓去了。
出了景府大門,倆人沿着修葺好的小石子路,緩緩往河邊散步。
葉翕音微垂着眉睫,随着景辰的腳步跟在他身後,看着他鴉青色的長衫下擺,被風卷的微微揚起,有一下沒一下地露出黑色的明棱鹿皮軟靴的繡幫,沉默了片刻,葉翕音才緩緩開口。
“剛才謝謝你替我解圍,那婆子要是一直糾纏不休,我還真不知接下來該怎麽辦了。”
葉翕音說話的聲音輕輕的,緩緩的,卻很認真。
景辰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隻顧低着頭說話,腳下走的慢,便停下來等着她。
“我剛才不過強調了事實,景府的下人一時還沒習慣由你主事。以後遇到這些難纏的下人,你不必親自跟她們說話,交給冷管家處理便是。”景辰說話時語聲平和,但言辭中對葉翕音的維護已十分明顯。
葉翕音并沒過多地思考景辰話裏那句“由你主事”的意思,隻是覺得他大概想到葉家無權無勢,擔心她在府裏下人們面前難堪,才會故意在衆人跟前強調倆人的關系。
沒想到景辰會這麽細緻,葉翕音心裏有微微的感動,淺淺笑道“這個婆子,不過是往日對我有些誤解,經曆今天這件事,日後大概也不會有誰再來自找麻煩了。其實冷管家将景府上下打理的十分妥帖,往後這些下人的事,多半也不用我過問。”
聽葉翕音話裏有明顯的推脫意思,景辰靜靜看她一眼,低問“不喜歡管這些事?”
葉翕音輕輕搖頭,笑道“不是我想躲懶,而是你們景府的事,還輪不着我去管啊!”
聽她将自己跟景府分的清清白白,景辰面色不自覺微沉下來。
葉翕音說的是事實,訂婚時倆人早說好的,景葉兩家,泾渭分明。可是他此刻聽見由她口中說出這句大實話,就是覺得格外刺耳,很不舒服。
景辰突然想起她桌上的那兩句詩“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無關風與月”,葉翕音的那份情癡,眼下恐怕全放在做胭脂上了。
他琢磨此刻如果突然跟葉翕音說不讓她出去做事,要她回來專心待在府裏做景府的少夫人,她會不會當場跟自己炸毛?
這麽想着,景辰不覺無奈勾了勾唇角,側眸問“手指上的傷好利索了?”
葉翕音愣了愣神,突然想起那晚在車裏,他幫她穿鬥篷的時候看見過,若不是他問起,這個小口子連她自己都快忘了。
輕輕點了下頭,葉翕音輕快地回道“好……”還沒說完,卻見景辰已将手伸到自己眼前。
葉翕音擡起頭看了景辰一眼,見他又是那樣不容忤逆的眼神,隻得乖乖将小手放在他的手掌上。
她的手指總是涼涼的,景辰握住的時候眉心微擰,牽着她那根受傷的手指仔細查看,傷口的确已經愈合,隻是還有條淺淺的淡粉色傷痕。
指腹輕輕摩挲過傷痕,景辰突然很想吻這根白皙柔嫩的手指。可是一擡眸,對上葉翕音那雙澄如清露般的眸,這個念頭瞬間消弭。
不行,不能吓着她。在她的心裏,此刻還尚未成爲他想要她成爲的那個人。
他得等。
景辰剛将那柔軟的小手握進掌心裏,葉翕音卻已不着痕迹地将手縮了回去。景辰以爲她惱了,低頭看她,卻見葉翕音仍一臉平靜。
景辰突然發覺一個問題,葉翕音對他平時諸如牽手此類的細微碰觸,似乎并不敏感,隻有他靠她很近很近的時候,她才會有臉紅的反應。
她在外面與别的男人接觸,會不會也是這樣?
想到這個可能,景辰突然有些莫名的不安。
她可以單純的不去在意任何人,可他絕對不允許别的男人碰觸她。
葉翕音的每一根發絲,哪怕小到一根細微的汗毛,都是屬于他的!
景辰的心思一瞬間千回百轉,而站在他旁邊的葉翕音,卻正舒舒服服地享受秋日午後溫和舒爽的秋風。
烏豐縣所處的地理位置有點特殊,東西北三面都被長留山脈環繞,南面臨水,一年三季的氣候都相對比較溫和,尤其夏秋兩季顯得格外長。隻是冬季時節,會由長留偏北的山谷中吹進來冷空氣,會下雪,因此,冬季時節的氣候會相對偏冷。
最近格外忙碌,葉翕音已經很久沒有舒舒服服地曬太陽了,尤其此刻入眼滿目蘆花輕揚,野菊遍野,葉翕音便去摘那些小野花。
剛摘了一小把,直起身時,葉翕音就遠遠地看見葉清沿着巷子走進來,正要進後面的院門,葉翕音便揚着手裏的野菊花,叫了他一聲。
葉清見是葉翕音,立刻向這邊走過來,隻是剛走進,就看見她身邊站着的景辰。
葉清臉上的笑意瞬間淡了許多,卻仍對着葉翕音淺淺笑了一下。
“你今天也回來的這麽早?”葉翕音問道。
葉清應了一聲,說道“下午,趙掌櫃要預備明日祭祀用的東西,就讓早下工了。我正要去找你,老闆娘帶話給你,說明天早晨你不用去鋪子,直接去鎮北的紫府廟。”
“嗯,我知道了,你明天去嗎?”葉翕音問。
葉清搖頭“我和趙掌櫃都不去,要留下來守鋪子。”
葉青說完,看了旁邊的景辰一眼,目光又轉回葉翕音身上,終于還是忍不住叮囑“明天去祭拜胭脂神的人肯定特别多,你當心給車馬撞着。”
葉翕音笑盈盈地點下頭“好,我會小心的,看你累的滿頭汗,快回去洗把臉,就該吃晚飯了。”
“嗳!”葉清很聽話地應了一聲,轉身回去了。
看着葉清漸漸走遠的背影,葉翕音回眸,不經意落在景辰的臉上,唇角剛才殘留的笑意瞬間收了起來,蹙着繡眉問“怎麽臉色這麽不好,身子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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