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了吻葉翕音的手指,景辰擡頭看向葉翕音溫婉恬靜的睡顔,忍不住低低一聲輕歎,緩緩自語“真不知道該拿你怎麽辦才好。”
不舍得讓你出去做事,恨不得天天把你綁在身邊,可偏偏你又不是個聽話的丫頭……
把上過藥的手又輕輕地放回被子裏,景辰替葉翕音掖了掖被角,站起身往外走去。
經過她書桌時,景辰看見桌上攤開着一副字,便走過去拿起來看,見是上面工整地寫着兩句話“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無關風與月。”
景辰在心裏默默地将這兩句念了一遍,若有所思地将紙頁緩緩放回桌上。
原來,在她心裏,做胭脂竟如此重要,情癡此事,無關風月,就連他,對于她而言,也全不重要。
眸光微沉,心裏突然生出某種莫名的失落。景辰回身看着床上仍在熟睡的葉翕音。
葉翕音睡的很安穩,是因爲心無挂礙,那樣幹淨澄澈的眼睛裏,隻存着她心中那份小小的理想,并爲之執着,爲之努力,爲之前行。至于别的情感,她眼下尚顧及不到。
沒錯,葉翕音眼下滿心都是做胭脂的事,顧不上思考他與她之間的情事。
所以,他不能着急,他需要慢慢地等,而且她還小,比他足足小了三歲半,她此刻對這些男女情事或許根本沒概念。
想到此處,景辰不禁輕笑。
他是太過急切,太想得到她的情感,想的心性都亂了。隻是看見了她寫的幾個字,就這麽沉不住氣,完全不像他一貫的個性。
有什麽可着急的?她不是已經是他未婚妻了嗎?就算她還沒喜歡上他,那又有什麽關系?他可以先把她娶回家,他可以用一輩子的光陰等,等她慢慢愛上他。
突然意識到自己此刻的想法,景辰不覺一怔。
成親?這個他一直以爲對他而言很遙遠的事情,沒想到就這麽自然而然地冒了出來。
不過,如果成親的對象是音音的好,感覺……好像他并不排斥。
回到自己的房間,簡單吃了晚飯,景辰在書桌前坐下,繼續那副尚未完成的畫稿。
不知不覺,已更深露濃。景辰直起身,伸了伸因爲久坐而有些僵直的腰背,遠遠地聽見巷子裏傳來悠揚的更鼓聲——子時初刻。
景辰拉開書桌側邊最下面的抽屜,取出一個紫竹雕刻的彌哨,輕輕一拉哨尾的一根細繩,一個滾圓的珠子突然由竹筒中飛彈出去,以極快的速度向着漆黑的夜空飛去。
過了大約半刻,一條黑影由窗外利落地一躍而入,站在景辰的書桌前,恭敬行禮“皇太子”
景辰長眉一蹙,側眸觑向黑衣人“我記得不久前才吩咐過。”
黑衣人低着頭,立刻道“是,皇太子的确吩咐過。可是上回屬下見冷大人的時候,冷大人說我們不在明處,仍要對皇太子用尊稱,命令屬下仍改原來的稱呼。”
聽聞是冷清秋吩咐的,景辰便沒再說什麽。
黑衣人擡頭看了眼端坐在桌子後面的景辰,小心詢問道“不知皇太子召屬下來,有何吩咐?”
手指一下一下地在桌面上輕輕磕着,靜默了片刻,景辰緩緩道“讓欽天監去查一查近日的天氣。”
黑衣人聽了微微皺眉,說道“莫西國的三萬軍隊才組建時日不長,皇太子眼下還不用親自過去審視。”
“不是去莫西。”景辰淡淡地說了一句。
黑衣人聽聞景辰這麽說,越顯緊張問道“若皇太子打算出行,屬下需先去安排,随行護駕切不可掉以輕心!”
景辰側眸掃了黑衣人一眼,緊皺着斜飛修逸的長眉,口氣不耐煩道“我就是想去長留山看個楓葉,你要如何安排護駕?”
黑衣人愣了一瞬,尴尬地低應了一聲,見景辰沒再開口,便行禮退了出去。
身影輕盈地落在院中,黑衣人雙腳剛落地,就看見不遠處的花壇旁邊,冷清秋正袖着手,對着他笑地滿臉慈祥。
黑衣人趕緊過去給冷清秋行禮“這麽晚了,冷大人還沒休息。”
冷清秋笑看着樓上燈火尚明的景辰的房間,對黑衣人笑道“是不是發現咱們這位主子最近的行爲有點反常?”
黑衣人沉默片刻,老實地點了下頭“以往經曆過那麽多危險,太子殿下眼睛都不眨一下,可如今隻是去觀賞楓葉,還特地讓欽天監查看天氣,屬下确實有點……意外。”
冷清秋笑的越發慈祥“沒啥奇怪的,如今太子殿下長大了,有了心儀的姑娘,自然跟以前不一樣了。這是人之常情,你們慢慢習慣就好。像小海那小子,眼下就已經見怪不怪了。”
黑衣人聽聞景辰有了心上人,眼睛一亮,露在黑色面紗外的眉眼立刻舒展開,好奇問道“那是不是咱們大胤馬上就要有小殿下了?”
冷清秋不禁笑道“你比我想的還遠,如今殿下連親還沒成呢,哪兒來的小殿下。”
黑衣人眉頭又擰起來“怎麽?莫非那姑娘不願意跟殿下成親?這天底下居然還有不喜歡咱們殿下的姑娘?還真是奇了!”
冷清秋想起葉翕音的靈秀模樣,還有她看向景辰的眸光裏……那眸光裏還真是清白分明,無關風月啊。
無奈地搖了搖頭,冷清秋笑道“這……大概就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吧。哎,不管怎樣,殿下如今總算是沾染紅塵了,總比從前的六根清淨強,我先前還擔心他要清心寡欲一輩子呢!”
黑衣人看着冷清秋,眼睛裏促狹一笑“憑冷大人的足智多謀,必定能助殿下早日擁得美人歸!”
冷清秋卻無奈苦笑“你是不曉得咱們這位殿下。這情,不動則已,一動就是一往而深。就比如今夜,爲看個楓葉連你都給叫來了,對這位沒過門兒的少夫人,那可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吓着。豈容我設計他的心肝寶貝?”
黑衣人頗有同感地笑了笑,聽冷清秋又囑咐了些别的事,便閃身消失在了夜色裏。
獨自站在夜風蕭肅的甯靜院落,冷清秋擡起頭,看向葉翕音的窗棂。
想起剛才黑衣人的話,冷清秋忍不住幽幽輕歎“這丫頭也是個心裏有主意的孩子,不曉得她日後知道了景辰少爺的真正身份,會作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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